“这个伤势太重了,这不是我能处理的。”
“快叫人来帮忙!”
医疗车队忙碌起来,手术室就地搭建,灯光通明下人影晃动,血腥气萦绕鼻间。
但郁和光一个个伤员看过去,却始终没等到最在意的那张脸。
有医师握住他手臂担忧:“郁首席您还好吗?上面有您的队员?”
对方似乎认识他,但郁和光现在的思维全在星舰上,他像和这个世界隔了一层纱,听见看见全是朦胧褪色的黯淡影像。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先搬下来的全是重伤员,然后是轻伤,最后是尸体。”
医师的声音模糊传来,对方用力握了握他手臂叹气,随即又被手术室呼喊匆忙离开。
郁和光站在雨幕里死死看着舱门,雨丝打湿了他的衣袍发丝,他却只眼不错珠的看着每一个走出来的人,视线从他们脸上滑过一圈,又重新看向舱门。不是,不是,也不是……
晏止戈不是最先被抬出来的,他的伤不会太重。
郁和光松口气,但很快又重新绷紧,紧张的看着下一个出来的人。
但直到最后一个医师呼喝着从舷梯上跳下来跑过,晏止戈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他怔了下。
“郁哥……”谢枝雀难过捏住他衣角,“雨下大了,我们回去吧,管理署会传消息的。”
郁和光执拗的站在舱门外,他想立刻看见那个人,确认那人没事。
……原来他等不及想要见他。他们分开,已经太久了。
比起被抬出来的重伤员,轻伤更多是搀扶着走出来。但一个个人向郁和光行礼致意,却唯独没有晏止戈的身影。
首都的雨太大。
重得要压垮郁和光的肩膀。
他站在雨里摇摇欲坠,冻得发白的唇瓣颤动,喉咙却酸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郁和光缓缓捂住心脏,他轻颤着弯下腰,觉得自己一定是战役里受了伤,不然心脏怎么会疼得无以复加。
“郁哥……”谢枝雀满眼心疼,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拥抱他传递温度。
“……和光?”
那声音很轻,却足以穿透大雨和喧闹,抵达郁和光耳边。
他恍然旋身看去,坠挂眼睫的雨滴不堪重负坠落,顺着脸颊滑落。
舷梯上,有人背光而立,辉煌灯火里站成一道黑色剪影。
郁和光心脏抽疼,他每向前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唯恐一切只是大雨里摇晃着破碎的倒影,一场一碰便碎的海市蜃楼。
光影转换,他仰头看见那人一身血色斑驳,
黑红血迹透过绷带染红了手掌,侧脸的擦伤才刚刚结痂,露出的皮肤伤疤纵横狰狞,披在肩上的孔雀蓝长袍污脏,无力逶迤于地。雨水打在他身上,在他脚边累积血泊。
印象中的晏止戈从未如此狼狈,可郁和光抽痛紧缩的心脏却忽地涌起一股热流。活着,他还活着……
晏止戈隔着雨幕与郁和光对望,他刚要扬起的嘴角停滞在中途,迟疑发觉郁和光似乎……在哭?还是雨水。
是谁值得你的眼泪,谁欺负你了吗?我不在的时候你还好吗,开心吗,有受伤吗?磅礴浩瀚的疑问汹涌而来堵在胸臆间,晏止戈忽然发现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眷恋眼前人,月余的分别是不可承受之重,他早已迫不及待想要见他。
“和光……”
郁和光喉结滚动向前一步,晏止戈却已从高处舷梯急奔而来,脚下触底即起,轻盈得像一阵早有归宿的仓惶的风,孔雀蓝外袍高高扬起在大雨里像一面重新升起的旗帜,思念比声与光更早抵达。
彗星坠地,狂风怒雨。
他伸出手,义无反顾坠向他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