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的水泥路其实是男人的烟痰和女人的口水铺成的,砖墙是孩子的脚印和手印砌成的,屋檐是由每家每户的衣衫被褥搭建成的。
男人是笼子里的鸽子,天一亮就扑腾着飞出笼子,天一黑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笼。女人是老虎窗上的麻雀,飞不高,终日在窗台和弄堂底里游走。日复一日,寒来暑往,思想却是大相径庭。
鸽子或许知道自己是鸽子,麻雀倒未必知道自己是麻雀。
周兰芝在朱丹的成长中日趋枯萎,她老了,身体老了,心更是老态龙钟了。她喜欢搓麻将;喜欢听留声机空转,然后把烟头摁在上面熄灭;喜欢徒手去拔玫瑰花枝干上头的刺;喜欢看电影海报却誓死不去影院;喜欢抓着一把瓜子去听弄堂犄角里的飞短流长。
关于谁家孩子早恋,谁家男人出轨这种事情,周兰芝永远是最早知晓的那一批人之一,可谓是酱油弄里的小报记者,传的是闺房秘事,捕的是没风的影。
看报纸的话,她又专挑着大字看,其次是广告,再其次就是娱乐八卦。朱丹也是如此,极其爱看报纸上头的广告,配着插画,看得津津有味。倘若看到新鲜牛乳的宣传,便要望着广告画馋上好一会儿,翻一面看到美体帮腰带的广告,接连几日逢人便不自觉得往人家腰上看。
看报纸的话,她又专挑着大字看,其次是广告,再其次就是娱乐八卦。朱丹也是如此,极其爱看报纸上头的广告,配着插画,看得津津有味。倘若看到新鲜牛乳的宣传,便要望着广告画馋上好一会儿,翻一面看到美体帮腰带的广告,接连几日逢人便不自觉得往人家腰上看。
琉璃便是将登广告的那一页压在闺房的梳妆盒下,或者剪下来贴到日记簿里,转而成了一种欲购买清单,日记簿越粘越厚,实现的寥寥无几,最后成了一本“遗憾”。
每逢生日前朱丹都是会以各种借口朝琉璃借阅日记簿做功课,从中选择她能买得起的商品作为礼物送给她。
去年送的是一瓶蔻丹,前年则是一把牛角梳。
朱丹将它奉为“礼物圣经”,虽然有点作弊的意思,但花的却是讨好的心思。
她对琉璃说:“我劝你以后把它烧了,否则谁要追求你可谓是轻而易举。”
琉璃却骂她:“傻瓜,别人又怎么知道它呢?除非你背叛我!”
朱丹发誓道:“我向佛祖耶稣玛利亚保证,我永远不会背叛琉璃。”
琉璃嗔笑道:“你哪有发誓的样子!东方的,西方的神明你都敬仰了也都得罪了,是要被两边的教徒一起骂的,我也是要骂一骂你的。”
“他们可以骂我,你却不能骂我,因为我对你最是忠诚!”
“你的忠诚天地可鉴,来,把手伸过来。”
朱丹照做,像小猫似的把爪子递过去,歪着头问:“你新买的蔻丹吗?”
“昨日永安百货刚上的新货,少见的肉桂色,你瞧瞧我的手,好看吗?”
朱丹不假思索地说:“好看!”
她是真的觉得好看,也是因为是孔琉璃,她涂什么都是好看的。
“最近流行蔻丹搭配同款点唇膏,就是这一支,涂在唇上润润的,跟果冻似的。”琉璃说着嘟起嘴唇,她的唇纹很淡,像是用一个玻璃罩子把粉唇锁在里头,让人忍不住想要敲破玻璃罩子去一探究竟一亲芳泽。
贴近脸,还有一股淡淡地水果香甜。
朱丹恍然大悟道:“我一来就瞧见你嘴巴油润得很,我还以为你是刚吃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