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霞在怀里奶声奶气抢答道:“狗子哥。”
朱丹噗嗤笑了出来,狗子的脸刷的红成了猴屁股,报复性地去拽小霞的鞋子。
谈司珂制止道:“你是哥哥,不可以欺负妹妹。”
小霞脸上的泪已经干了,拍着手喊:“狗子哥。”
狗子突然像个小大人似的解释道:“大房东的儿子跟我一样大,叫刘备,我阿爸不服大房东,就给我起名曹操,但是刘备前两年病死了,我阿爸说可能是名字太硬了人压不住,贱名才好养活,当晚就给我改叫曹狗了。”
朱丹震惊道:“好像是有这种说法,但也用不着猫啊狗啊的。”
狗子嘿嘿一笑道:“我爸管我叫狗子,把我名给了我家那条大黄狗,我有的时候都分不清我阿爸是在喊我还是在喊狗。”
走着走着两人发现又走回了电影院这边,这一晚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药房的柜台员正在嗑瓜子,见来了客人,当下拍了拍手里的瓜子屑道:“先生太太需要买点什么?”
谈司珂孤寡久了,对这样的误会也觉得是幸福的,将错就错道:“孩子跌跤了,你看,手肘这里都破皮流血了。”
柜台员熟练地在货架上取出一瓶紫药水,结账道:“两块钱,小孩子磕磕绊绊是很常有的事情,抹抹紫药水啊,伤口两天就结痂了。来,我给她稍微清洁一下。”
谈司珂道:“好的,谢谢。”
“侬太太看着可真年轻,不像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
狗子瞪着她道:“什么呀,她不是我姆妈!”
柜台员讪讪道:“喔喔,难怪,我还想说什么父母自己穿得体体面面,把孩子弄得灰头土脸的,来,直接抹紫药水就行,少沾水。”说完擦擦手上的水,又去柜台上嗑瓜子去了。
狗子问小霞还痛吗,小霞摇摇头。
朱丹道:“小霞真乖。”
小霞冲着她笑,露出几颗米粒似的乳牙。
两人把狗子和小霞送回了家,站在牌桌前千叮万嘱狗子爸妈不要打孩子,狗子爸一手托着水烟筒,一手摸牌,睃了一眼孩子又睃了一眼谈司珂,不耐烦道:“老子最烦别人管我教育儿子,这狗东西一日不打上房揭瓦,这位先生,谢谢侬归谢谢侬,教育孩子的事你勿要插手,哎——莫动——老子胡了!清一色!嘿嘿,给钱给钱。“
狗子爸点着钱心情大好,喜笑颜开道:“算了算了,今天老子手气好饶了你个狗崽子,去房里念书去,别哭哭唧唧的杵在这里败老子风水。”又换了语气道:“先生小姐你们是贵人,但这牌桌上我挪不开身,就不留你们喝茶了,且回吧,狗子送送。”
出了弄堂,两人的肚子唱戏似的你一句我一句,一个音九转十八弯,唱的都是“饿”,也不讲究了,就近找了一家苏州面馆点了两碗三虾面充饥。
谈司珂抱歉道:“本来是说看完电影好好请你吃顿饭,遇上这样的事,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下一次见到孩子我先把眼睛闭上,五只眼睛都闭上!”
“下一次兴许不是遇上孩子了,也许换做别的什么事了。”
“什么地方是没有人的?”
“什么地方都有人,有路的地方就有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一个人呢,然后拉着你的衣袖可怜道‘先生,好心人,救救我吧。’”
谈司珂这才留意到自己的衣袖上面盖着一块黑黑的小手印,甚至连手指的螺纹都印了上去,他的衣服又是那样的白,宛如在白纸上签字画押一样,幡然醒悟道:“还是黑色耐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