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君阖眼轻舒口?气,强行平复下心情,点头道:“让她进来便是。”
少顷,王朝云入内,身?着?一袭金盏色锦裙,外罩素纱罗衣,走动间娴静无声,通体端庄清雅,贵不可言。
她先对王氏行礼,“侄女见过姑母。”
王氏笑?道:“天冷了,我儿怎么不多穿些,当?心冻着?。”
二人?稍为寒暄,王朝云便上前亲自喂郑文君用药,拈勺的?手抬起,正露出缠在腕上的?一截渗血白纱。
郑文君看到,再顾不得服药,焦急道:“手是怎么了,受伤了?”
一并跟来的?周氏忙说:“夫人?不知道,姑娘在医书上看到至亲血肉入药,可使病者延年益寿,她想到您久病不愈,一时心切,便效仿书中所言,拿起刀子便往腕上割了一大道,劝都劝不住。”说着?便掩目啜泣。
郑文君眼眶通红,捧住王朝云割伤的?那只手,看了又看,哽咽道:“傻孩子,你怎么能?信那些呢。”
王朝云用另只手为郑文君抹泪,看着?郑文君的?眼睛说:“只要能?让娘的?身?体有所好转,这点血肉算什?么,纵然是要女儿的?命,也是使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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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丫鬟的手割上一道取血入药便是,何苦真拿自己开?刀。”
回到浮光馆,遣散侍女,周氏看着王朝云腕上渗出白纱的血迹,满面心?疼地道。
王朝云随意翻看府中近月开?支,口吻一派淡漠,“要?演就得演得逼真些,我不让我娘看见?伤口渗血,怎么能证明我对她的一片孝心?。”
周氏听入耳中,醋在心?里,有火难言,便阴阳怪气道:“我倒看不出来,你竟还是?个有孝心?的。”
王朝云不语,只垂目看账,一记眼神也未给周氏。
周氏瞧着她的冷淡样子,气性?上来本想一走了之,但又想到要?紧正事,便叹息一声,佯装无意提起:“唉,你都知?道孝敬你娘,可怜我正儿已?经关在皇城司大狱这么多日了,他即便是?想孝敬我,也没有法子尽那份心?了。”
说着便抹起泪来,哽咽可怜地道:“这些日子里,我又是?托关系又是?找人脉,钱花的与流水无异,偏那皇城司竟如铁桶一般,连个行方便的机会?都没有,我连进去看我正儿一眼都不能够,眼见?便要?入冬了,也不知?他冷不冷,饿不饿,我一想到他在里面吃不好穿不暖,还可能被人欺负,我这心?便如刀绞一般,疼得彻夜难安。”
王朝云还是?不理,像没感觉到有这么个人在。
周氏终于按捺不住,泪一抹大步走到王朝云跟前,压低声音凶狠道:“我说,这都好几?天了,你难道还没想出来将你弟弟救出的法子吗?”
王朝云眼皮不掀,“救?我为何要?救?”
“又不是?我支使他去□□郑袖的,我为何要?为他操心?,再说,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他一个世家?下人的儿子,我兄长愿意抬举他便给他个差事做,不愿意抬举他,他又算什?么东西,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妄图玷污贵女,死也毫不足惜。”
周氏见?状,气得浑身哆嗦,喘气都直发抖,却没再来硬的,而是?腿肚子一软瘫坐在地哀哭起来,手捶地面道:“我命苦哇,生来便是?给人当牛做马的命,自小爹不疼娘不爱,一件好衣裳没穿过,一口肉没吃过,就指望许个好人家?过上舒心?日子,哪想到十六岁被同村的无赖糟蹋了身子,被逼嫁给了他,成日挨打,身上一块好皮没有。本想跑,发现又有了身孕,生下来要?死不死还是?个丫头,邻里邻外的都劝我把娃儿溺死再生小子,我心?软舍不得,累死累活把孩子奶大,月子里一口热汤还没喝上就得下地,次年刚生完老二,男人又死了,我为了养活两个孩子,我去当暗门子,我卖肉换米粮啊,我活得这般猪狗不如,还不是?为了把孩子拉扯大,现在好啊,丫头长大了,过上好日子了,开?始看不起我这个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