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药丸,竟只是个诱人吞下的幌子。
因为一对有情人中,难免有一方不愿以此来同生共死来证明自己纯粹的心,另一方又想要通过此蛊来与爱人的生命绑在一起,明晃晃的种蛊,太显眼了,实在不容易得逞。
所以便将其伪装成药丸,一口吞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药丸是实打实的死物,的确没有两枚能够产生交集的可能,但蛊虫不同,蛊虫是活物啊。一雌一雄为一对,若是分别藏进两颗药丸里被吞下,那么一方身死,蛊虫也随之死亡,另一只蛊虫感受得到,牵动此蛊发挥作用,那么另一方也一同死亡,便绝不是甚么天方夜谭了。
苗疆人善制蛊,千奇百怪的蛊,谢寻很早就有所耳闻。
所以他吞下的根本就不是甚么药丸,而是货真价实的蛊虫。
那……
谢寻无力地瘫进圈椅中,脸色刷地一下惨白如纸。
“相爷?”死士关切询问,“您怎么了?”
谢寻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有没有甚么解开此蛊的解决办法?”
死士摇摇头,道:“属下印象中,此蛊无解。”
“……”
那么也就是说,萧启死的那一天,他也活不成。
且自己还要遭受和他一样的痛苦。最后与他一同咽气,并肩下黄泉。
哪怕死了,他都甩不开他。
当真歹毒。
谢寻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呆了很久很久。
久到太阳都落了山,四周变得昏暗,也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吱呀——”一声,大门被人推开了。
高大的身影遮住昏暗天光投落下一片阴影,将谢寻罩在里头,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阿寻,怎么这么迟还不回家?”萧启走过来,从后环住了他的腰,像只可怜巴巴,许久等不到主人回家的大狗,低头在他脸颊边亲昵地蹭,“你这些日子,日日都好忙……哥哥在家等你吃饭,饭热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总是等不到你回来。”
痴迷地嗅他身上清冷的雪梅气息,萧启抱着他,一刻也不肯松开,生怕这一放手,他就像山间的岚,枝上的雪,终有一天消散得无影无踪。
谢寻静默许久,终是颤颤巍巍地开了口:“你为甚么……要在我身上种那种东西?”
萧启呼吸一滞,亲昵嗅吻的动作蓦地停了。就这一瞬的沉默,让谢寻拼尽全力挣开了他的怀抱,猛地回身,桎梏住他宽阔的肩,满面泪花:“为甚么啊,为甚么啊?!”
萧启动了动唇,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因为哥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不论是生是死。不久前你自己也说的,你永远喜欢我。”
“种了蛊,我们从此生死相依。”萧启满心爱慕,摸上谢寻的后脑勺,“黄泉碧落,永远也不分开。天涯海角,哥永远都在你身后保护你。”
谢寻当真想一刀了结自己,拉着他一起死,再不要活了。
可为了一个坏事做尽的大恶人,赔上自己的命,真的值得吗。
谢寻的双手无力垂下,感叹自己这一生,过得真像个笑话。从小到大,所遇的皆非良人。
他明明身抱大才,亦有满腔赤心,誓愿入朝为生民立命,可这个朝廷从上到下都烂得彻彻底底,没有人对得起他。
一生所学,连用武之地都没有。
还要委身在恶人身下,讨好周旋,最后竟还要被他捆绑在身边,同生共死。
他不喜欢萧启,根本就不喜欢,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也没有喜欢过萧家的任何人。
可他不得不像娼妓一样,在他面前假意卖笑承欢,承受他无止境的掠夺和占有,日日夜夜,神颠魂倒。
真是不想再忍了。
可是不忍又能怎么办呢?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长恶不悛的萧启,所做之事实在罪恶滔天人神共愤,他这样的人,怎能任其再留在这个世界上?
他最初所求,不过是为天下除害,扶持少帝夺回实权,然后他安安稳稳做他的天子帝师,群臣首辅,兢兢业业为黎民奉献一生。可事到如今,他一心要扶持的少帝,竟也是个欺师灭祖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