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长孙飞虹?
这个人也只能是他长孙飞虹!
因为他的身份,他的武功,他的际遇。
他不想和诸葛正我一样徒然等待着这场争斗的结局,双龙相争的结果又能如何?即便少主登位,不过是又一个赵煦,在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赵宋,君王也压制不了这些争权夺利的臣子,就算推行新政,最后也落得一个人亡政息,重走一遍当年的路罢了。
唯有以雷霆手段,才能劈开混沌,教日月更换,乾坤倒移。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有所作为,不能名垂千古,也要做他人不能为之的大事!
除此外,世人非议,身后万丈波涛,都不必在意。
只是这一遭,要对不起关兄、哲宗和面前这个孩子了,他会在格杀赵佶后自刎向他们赔罪。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即便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他也要渡河而去,他本就是一个“狂而痴”的愚夫。
所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杀盛崖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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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山林中凉风乍起,风中刺骨的寒意,来自于眼前人藏而不发的杀意。
十人近卫已经拔出了佩刀,他们久经沙场,对战场上的厮杀再熟悉不过,他们也曾配合结阵,诛杀辽夏的高手,而他们的首领更是关木旦亲传的绝顶高手。
位于阵势中心的男子眉眼清寂,他的样貌好看极了,不仅仅是俊俏,堪称清隽绝秀,冷傲如霜,却也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去怜惜的苍白寂寞,如青锋划破碎冰,杀气升成高华。
凄凉王其实很喜欢他,喜欢他自幼聪慧过人,武学天赋也高,精于兵法算计,最难得嫉恶如仇,比起关七的超脱,这个孩子身上有和自己一样的寂寞、执着。
或许血脉的确是有一些影响的,他是这个孩子的长辈,他们俩隐隐有相似之处,包括所用的兵器武功。
盛崖余早年从关木旦学剑,但剑这种兵器在战场上施展不开,所以他又改学枪。
关木旦是真正的武学大宗师,一通百通,他和凄凉王交手的过程中学到了神枪会的武学精髓,他以自己的学识为基础,参考神枪会的绝学,最终根据盛崖余本人创出了一门枪法。
所以身为关七麾下第一人的盛崖余以“枪剑双绝”著称。
长孙飞虹比那些人更了解他一些,知道他除了战场上厮杀的功夫,还有一门绝技用以防身,如果觉得在长枪的范畴外就不会被他所伤,那就太天真了,这孩子是个真正的天才,除了枪剑外,他还是一个暗器宗师。
甚至可以说,暗器才是他最可怕的手段,因为枪剑还有迹可循,暗器却防不胜防,多少高手都在武功不如他们的人手里丢了性命?
虽然以他高傲堂皇的性格,真正与人对决时,他的暗器手段更像是明器,但在决生死时,他是不会拘泥于手段的。
盛崖余手中银枪如洗,这是一位燕地的大匠所铸造的,枪身上是关木旦以剑气刻下的七个字,正是盛崖余自己给这门枪法取的名字——小楼昨夜又东风。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说什么正统、黄袍,南唐后主的这声悲叹才是他为自己的结局所做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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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名“田纯”的女子坐船上,轻抚着手中古琴,她看着身边少年手中的潇湘竹箫,轻笑起来,她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有星子坠落,幽幽漫漫:“我哥哥也擅长箫管,他有一支玉箫叫做‘小吻’,我爹还笑他孩子气。”
“小吻?”笑颜如花的女孩依偎着她,大声笑道,“那他这支箫也可以叫‘小石’了!”
田纯侧头看着身边的小姑娘,她对于天真的孩子总有几分姐姐一样的爱护之心,她自幼见惯了人杰,这样直白的快乐倒是少有。
红衣姑娘烂漫地问道:“纯姐,你家中还有兄弟姐妹么?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起你哥哥。”
田纯眸光盈盈道:“我是父亲的独女,他收有一个徒弟,是我的师兄,和我的哥哥一般。”
温柔也笑道:“好巧,我也有师兄,这次去京师,我就是去找他的,但他离开师门太早,我和他没什么接触。我爹的徒弟不少,其中倒是有像我哥哥一样的。”
她捧着脸看着田纯,在温柔看来田纯这样清雅秀美的闺秀,她爹一定是一位大儒学士,收的学生应该也是个文人雅士,会给玉箫起“小吻”这样奇奇怪怪的名字。
田纯含笑不语,她看了温柔腰间的短刀一眼,神情忽有些惆怅,旁边的王小石问道:“你提起这位师兄面带愁色,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