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名扬坐在办公室,独自看完《春栖》。影片播至片尾时,窗外刚刚染上苍茫的暮色,云间似乎仍有几抹夕阳尚未完全淡去。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演职员表,其中有一行字写着「特别鸣谢沈醉」。燕名扬感到胸口有些闷。他匪夷所思,想不明白这个鸣谢的用意。沈醉会知道自己被“特别鸣谢”了吗?他会开心吗,会有一点点被安慰到吗。沈醉可能根本没有看到这部电影的片尾。燕名扬此刻对这个想法极端确信。我了解我的小菟,小菟从小就细腻敏感、娇气爱哭,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片尾。片尾上其他人齐齐整整地码在一起,就差他一个。是的,他肯定没有看。燕名扬从公司里出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沈醉家门口。天已经全然黑了下去。燕名扬站在单元门口的花坛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他抬头往上看了看,沈醉家的窗户点着灯。咔嚓一声,单元门打开了。燕名扬仍眺望着高处那盏灯,一个人影朝他走来。“你在干嘛。”熟悉的声音响起,略带疑惑。燕名扬这才低下头,只见沈醉正站在自己面前,手上拎了两散个黑色的塑料袋。晦暗的路灯在黑夜里照亮了沈醉瘦削的面庞,夜风吹起他微长的细发,那张脸是尤物的排列组合,美得让人挑不出原因。“你——”燕名扬数月没见到沈醉,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沈醉微微偏了下头,像在等燕名扬回答。“你,你出门啊?”燕名扬好一会儿才拼出一个没什么大错的问候语。“丢垃圾。”沈醉面无表情地提起了手上的黑色塑料袋,“麻烦你让一让。”燕名扬这才发现自己正正好站在了垃圾桶前方,挡了个彻底。右边是花坛,燕名扬只能朝左边让了两步。沈醉把垃圾按分类扔掉。燕名扬就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还抿嘴吞咽了下。丢完最后一袋垃圾,沈醉没什么情绪地抬眸看了燕名扬一眼。“怎么了。”燕名扬问。“我知道我长得好看,”沈醉转过身,语气正经而自然,“但你也不用这样一直盯着我吧。”“”“找我有事吗。”沈醉双手抱臂。许久未见,沈醉的态度不近不远,像在同一个无恩无仇的路人交谈。燕名扬不太愉快地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跟沈醉说什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沈醉从口袋里掏出免洗洗手液,在手心手背抹了一遍。他戴上黑色口罩,转身就朝外面走去。“你晚上还出门么?”燕名扬跟了上去,皱了下眉,“怎么没有司机。”“我散步。”沈醉翻了个白眼,“叫司机来干嘛?赶你走吗。”“”沈醉没有要等燕名扬的意思。他步速不减,似乎不愿与人同行。“我今天看了《春栖》。”燕名扬在沈醉身后道。“所以呢。”沈醉稍顿了下,回眸乜了燕名扬一眼,毫无温热。“片尾的特别鸣谢里有你的名字,”燕名扬像是有些许紧张,“只有你的名字。”沈醉的眉间有片刻的讶异,可旋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他唇角掀起一个弧度,竟朝燕名扬走了两步。燕名扬愣愣的,一时没太明白。“燕名扬,”沈醉抿了下嘴,字音夹着气从齿缝里流出,充斥着冷冷的嘲讽,“你不会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吧。”蛮不讲理尚未拐进大路的小巷里,往来人群并不多。沈醉一双眸子闪着银光,燕名扬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燕名扬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沈醉的意思,疑惑片刻后忽的笑了。“你笑什么。”沈醉皱了下眉。“在你提之前,”燕名扬抿了下嘴,有几分轻嘲,“我甚至都没往那方面想。”“不怪你警惕,连我自己都对这样迟钝而缺乏功利心的我感到陌生。”沈醉半张脸都遮在口罩之下,阴暗的巷光下他的神色分辨不清,美得空灵梦幻。“你说话的艺术倒是有所长进。”半晌,沈醉偏开头,不阴不阳道。燕名扬望着沈醉,不由得有些出神。布满灰尘的水泥路上,脚步声有一种厚重的磁性。他情不自禁地朝前走了两步。沈醉却立刻回身避开,犹如条件反射。他抬眸,眼神疏离。燕名扬将将抬起的手顿在空中,瞬间落回了现实。他已经没有去触碰沈醉的权利了,他们之间还横着一个梁策。“还有事么。”沈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