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角处的阴暗树丛下,燕名扬一手插在西服兜里,暑气让他浑身燥热。沈醉出门前没有关灯,燕名扬因而无从判定他是否到家了。燕名扬只能凭感觉估计,继续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算作“送沈醉回家”。沈醉今天没有拒绝他的问话。没有拒绝,就是一种变相的默许。离开时,燕名扬蛮不讲理地如此认为。-恋爱上的品味夏天终于被季风赶走,只剩些许残余势力在负隅顽抗。大地长出了一个新的季节时,有天傍晚,出长差回来的燕名扬又到了沈醉家门口。今天是周末。就燕名扬所知,沈醉应该没有工作。燕名扬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他有段时间没来“打扰”沈醉了,或许是始终没想清楚自己能帮助沈醉什么。这阵子沈醉一直在读剧本,据说胡涂已经在跟《蓝天之下》的片方拉锯合同的具体条款。燕名扬觉得自己有说上话的余地。他静静在车里坐了会儿,酝酿好词句后才开门下车。夕阳温度不高,色泽却浓烈夺目。过马路时,燕名扬看见对面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站着说话。梁策送沈醉回家,两人在门前告别。风扫荡过人行道间的柏油马路,横在中间的燕名扬进退两难。身遭有汽车鸣笛抗议,难听得很。燕名扬注视了沈醉几秒,转身回到了车内。“燕总?”司机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留意着燕名扬的神情。“现在不走。”燕名扬说。梁策没有同沈醉回家,燕名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此感到安慰。他跟着沈醉的身影,穿过马路,在单元门口被沈醉发现了。“小菟。”燕名扬有些紧张,却还是主动笑了笑。他已经许久没有当着沈醉的面如此喊他了。沈醉注意着燕名扬管理不善的面部肌肉,语气淡淡的,“你干嘛。今天是学雷锋纪念日吗。”燕名扬顿了顿,尽量保持平静,“梁策虽然是个素人,但万一被人扒出他爸是谁,对你影响不好。”“特别是你要演《蓝天之下》了。”“还没签约呢。”沈醉手上拎着个袋子,他刚练完刀回来。“还有,当初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燕名扬客观陈述,“我有能力摆平很多事,梁策没有。”“他没有没关系,”沈醉咬了下唇,唇角抿得尖,“我有就行。”燕名扬静默片刻,眼神有些波动。“你怎么了。”沈醉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抬了抬下巴。“我发现你长大了。”燕名扬仰着头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沈醉毛茸茸的头发。“我早就不是你当年的沈小菟了。”沈醉连让都不让,仿佛根本不在意燕名扬的举动,“当年你大我3岁,如今你还是大我3岁。”“这3岁对于14岁的我来说是一道看起来不可逾越的鸿沟,但对于如今的我来说跟一道纸痕差不多——根本看不见。”燕名扬收回了手,也算不上多么失望。“过段时间有个电影节,夏儒森会去当评委,你想去么。”“不想。”沈醉抱臂偏过头。面对燕名扬,他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燕名扬又道,“《蓝天之下》谈得顺利吗。”“胡涂在谈。”沈醉答得流利,夕阳下落叶的剪影在他脸上一划而过,“燕名扬,我知道你跟胡涂有联系。胡涂替人打工,我不怪他。”“但是你不要三天两头的在我面前晃悠,我不是每天都心情不错的。”“你很喜欢梁策吗。”燕名扬问。沈醉偏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喜欢刘珩,甚至是周达非,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梁策”燕名扬的目光薄而坚韧,有一种脆弱的理智倔强,“你只是喜欢他陪伴你的感觉。”“你可以教我。从学习能力上来说,我肯定能比梁策做得更好。”沈醉的头微微偏了回来,他的眼眸掩映在垂落的发丝下,意味不明。“各种意义上,我都是个道德感薄弱的人。”燕名扬坦率承认,“我也不认为我有义务帮助维系你和梁策的关系。”沈醉吸了口气,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笑意。“你说得也不算错。”他的语气里带着懒懒的惬意,“但很可惜,我选择很多,所以从不耐烦教人。”燕名扬站在两级台阶之下,怔住了。沈醉抿出微笑唇,瞟了燕名扬一眼后,转身砰的带上了单元门。金色的阳光像容颜、青春和爱,像世间一切美而无情、朝三暮四的事物,洒在他们之间的两米水泥地上。青年电影节举办那天,沈醉蹲在屏幕前看完了所有参选的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