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已叫人查了,许娘子救助的那位大娘,昨日伺机拦下顺天府府尹的车驾,言有冤要伸,府尹将她带回府衙,但之后一直没有音讯。”
“大娘既已离开,许娘子为何知晓这些?”谢明灼冷静问道。
“许是照顾那几日结下情谊,许娘子见她衣着单薄,心中不忍,改了自己的旧衣,昨日去送,目睹了此事。”
符牌送出去,就是给许知秀一个求得庇佑的机会,现在她将机会送给别人,谢明灼当言而有信。
她吩咐姜晴:“你拿着我的令牌,亲自去顺天府走一趟。”
“是。”
顺天府二堂。
府尹夏元颂盯着手上的笔录,数次在炭盆上方徘徊,眉头都拧成了结。
他本来的确是尽职尽责,带人回来询问案由,可谁能料到,这一问竟问出了个惊天大案。
案子牵涉太广,他虽是正三品府尹,可京城的天塌下来,他都没资格去顶。
这个案子可以爆出,但不能是从他手中。可若当真不闻不问,他也过不了良心这道坎。
夏元颂蹲在炭盆前唉声叹气。
问话之时,府衙的治中、通判都在,还有书吏、衙役等,眼下消息恐怕已经传到上头耳中,他就是烧了这笔录又有何用?
“大人,”有衙役快步进入,附耳道,“户部有传话。”
夏元颂蔫头耷脑:“说了什么?”
“诬告朝廷重臣,乃死罪。”
夏元颂颓然倒地,手指紧紧攥着墨迹尚未干透的笔录,那白纸黑字散发出的竹墨清香,一寸又一寸钻入他的脑子。
善恶不过一念之间。
少年读圣贤书时踌躇满志,无比渴望跻身朝堂立下无上功绩,如今已至中年,却日日苟且偷安,畏首畏尾。
除了天天给圣上写一些歌颂盛世的奏疏,他还能干什么呢?
就在前几天,荣安公主还在奏本中批阅“空洞”二字……
荣安公主?
夏元颂忽地坐起,一把扯回即将卷入火舌的笔录,喃喃道:“再等等。”
去年养猪场之争,顺天府户房吏役牵涉进去,荣安公主事后派人敲打了他几句,虽没有撤了他的职,但足以叫他心惊胆战。
后来只要是有关公主的事,他都仔仔细细研究了透彻。
越是研究,他就越发感到公主的深不可测。
就拿“招选驸马清剿余孽”举例,在事情发生之前,谁能想到公主在暗中的部署?恐怕日月教教众被抓时都是摸不着头脑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五部尚书没能玩得过公主,说明整座京城都在公主的掌控之下。
他遽然惊出一身冷汗。
为官者最重要的是看清局势,户部递话又如何?倘若公主知晓这件事,以公主的性情,定然会彻查清楚。
届时他这个罔顾法纪的,岂不是第一个人头落地?
“来人,务必保护何翠娘安全。”
他甚至不放心旁人,一夜未睡,亲眼盯着何翠娘,一直等到翌日上午,户部再次秘密递话。
夏元颂心急如焚,嘴上都起了燎泡。
事到如今,他已经得罪了上头,除了另谋出路,别无他选。
夏元颂拍拍发麻的双腿,起身整理官袍,正要吩咐人备车,亲信衙差再次踏入堂中,脸上写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大人,公主亲卫驾临!”
夏元颂心中阴霾尽扫,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他等这一夜,并不是真的在等公主的指令。
公主日理万机,注意到这件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