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高杉桃稍稍歪头,看着他的眼睛,不躲不闪,“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是、是哦,为什么呢?她喜欢冒险,喜欢挑战不可能,说不定也对曾经那一次战争的结果心存遗憾,这不是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
把过去的失误彻底修正,这样一来,阿桃就是完美的阿桃,没有哪怕一次失败。
“所以……为什么?”
要是银时此刻头脑清醒,就该知道,她的提问诱导意味已经很强,强得让人无法忽视。
年轻的坂田银时在两人之间来回看,没有插嘴,默许了高杉桃借他的势。
狡猾的女人。
松阳老师说的没错啊——女人才是最恐怖的、拥有统治世界才能的生物!!
“因为,因为,因为!”
脑袋乱作一团,宇治金时加浓加糖又倒满草莓牛奶之后混合豪华水果芭菲的滋味。冰凉的,甜蜜的,混乱的,紧张的——因为知道全部吃下去一定会拉肚子。
但就算拉肚子也想要全部吃掉,所以是兴奋的。
走在悬崖边缘的时候,站在高楼楼顶的时候,偶尔会幻想自己纵身一跃会是如何畅快,对,就是这种感觉。
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想要——试一试。
“因为,我喜欢你。阿桃,我、从很早以前开始……”
银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他发现高杉桃的眼神变得很柔软,又说:“从很早、很早以前,我们还没有分开过之前……”
啊,怎么声音听上去怪怪的?
“其实我一直很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去找你,至少留下来找到你,等到你,不至于中间空白那么多年,不至于又要多等那么久,不至于让你变成整天穿黑衣服的讨厌的警察,不至于……再见到你的时候,无论怎么鼓起勇气都没有办法说出心里的话……”
有的话,银时曾经认为自己是一辈子也无法讲出口的。
错过了很多合适的时机,又有必要一定要说吗?就像他要离开,要死去,这是什么非得让别人知道不可的事吗?
大部分时刻,他看自己有一种极为冷静,几乎冷酷的客观,将“坂田银时”这个人全然当做一个陌生人来看待了。
将这份客观,不分青红皂白套用在所有亲朋好友身上,更是一种对他人对自己如出一辙的残忍。
只需判断,这样一个陌生人,他的去留、他的生死、他的喜怒哀乐,不论对谁,究竟又有多少意义?
这么诛心的问题,多问几遍,自然就能把一切看得很淡。
该放手时放手,做了不少坏事,也做了一些好事,那么就可以销声匿迹,神秘无影踪,不失为一种潇洒成全。
踏上远路便不再回头,更有“不问前程”的武士之姿,是很叫人向往的。
但,但,但真正把话说出口的瞬间,喷涌而来、积蓄已久的浑水堵在摇摇欲坠的破木门上,实在是不堪阻挡,简直是无遮无拦地尽数从他嘴里流露出来。
好像不只是从嘴里。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颊,对面那个讨厌的年轻的自己早就已经不出声了:“以前我们不是这样的,以前我……”
“其实以前你也很傲娇。”依稀记得有过买药膏但死不承认是他花的钱这回事。
“听我说啦!以前就算我有口不对心的时候,但是一有什么就会想到你,就会想告诉你、想问你、想分享给你……”
生死相交的战友,这才是正常。他想阿桃就算不跟他完全一致,曾经的银时在她心里也有些分量吧?
可是之后毕竟生活中再也没有这个人。
就算是在生与死的极限之间,养成了刻进灵魂的习惯,他自己都能竭力克制住“万事先找阿桃”的冲动,又怎么能强求她呢?
一想到这,更是对前景悲观。接下来要说的话、已经说过的话,居然把银时夹在一个窄胡同死路里,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回头?
回头,唯一的出路上,站着高杉桃。
高杉桃叹了口气,闭眼又睁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就哭成这样子。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胆小鬼。
她是想说点什么的,比如“也不是谁都能拿到我的钱包”这样的话,但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没法让他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