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诗允仰头饮尽杯中酒,极力否认这个想法。可冰冷的液体却无法浇灭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而与此同时,她对雷耀扬的疼惜也达到了顶点,那份被强行压抑许久的、对真相的探究欲,如同被春雨浇灌的野草,愈发疯狂地滋长起来。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急了。
这场看似偶然的再次相遇,就像一把钥匙,插入了她心中那把努力尘封的密盒,虽然未能打开,却已让锁孔发出了令人不安的、细微的松动声。
夜里十点多,半山宅邸在夜雨中显得格外寂静。
回到家,齐诗允拒绝了忠叔和佣人惯常的服务。她麻木地蹬掉高跟鞋,脱下染了些许酒气的外套,关掉了所有调整适度的灯光,赤足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落地窗外,自山下投射上来的霓虹,透过层层雨幕,在客厅里晕开模糊、流动的光斑,一如她此刻无法平息的心绪。
雷宋曼宁那张冰冷高贵、却又在自己提及「雷昱阳」时,瞬间紧绷的脸,一直在齐诗允脑海中反复浮现。
她没有去洗澡,也没有立刻去处理未完成的工作,只是蜷缩在客厅巨大的沙发里抱着一个软垫,陷在刚才那场怪异的碰面中,望向窗外发呆。
那女人冷漠到极致的语气和措辞,像一把生锈的刀,反复切磨齐诗允想要掩埋的旧伤痕。
雷昱阳。
与充满锋芒与侵略性的「耀扬」截然不同。是一个阳光、甚至有些温暖的名字。而她曾试图,将这个名字与她朝夕相处的那个男人联系起来……
他口中的家变到底是什么?要让他决绝到连名字都彻底抛弃?甚至在自己的婚姻登记书上…为父母填上两个虚构的名字?这些决定…需要他经历怎样的失望与痛苦?
她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对家庭温暖的极度漠然又极度的渴望,想起他眼底深处那片鲜少能触及的冰冷荒原。原来…那不是天生的冷漠,而是被至亲之人用刻骨的厌弃与伤害,一点点浇铸而成的铠甲。
虽然她对他承诺过不会去探究,但今夜…面对那个女人,自己实在是无法再忍受……
倏然间,心口泛起细密的、针扎般的刺痛。
不是因为自己不慎进入到那扑朔迷离的身世疑云中,而是纯粹地为了雷耀扬这个人。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悲悯和心疼,在胸腔里极速地膨胀发闷。这一刻,她忽然无比渴望触碰他,确认他的存在,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体温,去温暖他那段被彻底冰封的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玄关处传来电子密码解锁的轻微声响。
雷耀扬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和一丝淡淡的、属于码头海风与的金属机械的气味。他在门口顿了顿,适应了室内的黑暗,然后看到了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女人。
“怎么不开灯?”
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平稳。
齐诗允抬起头。
在模糊的光线中,看到他高大的身影立在玄关的阴影里,面容看不真切,只有轮廓是熟悉的。
“嗯…?”
“我在想一个方案…忘记了。”
她轻声回答,熟练地拿起工作当作借口,立刻将自己从那段危险的沉思中打捞出来。
雷耀扬疑惑地沉吟几秒,脱下身上的猎装外套走到沙发边。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机油味朝着对方嗅觉扑过去,却让齐诗允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又是哪家公司让我太太这么拼命?回到家都还在想方案?”
他嘴角带笑,伸手想去开旁边的落地灯。
“不要开……”
齐诗允忽然上前阻拦,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的手腕很结实,她能感受到皮肤下脉搏平稳的跳动,还带着些许室外的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