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看客也听得很是入神。
一说到元昉军队受尽苦楚落于下风,就纷纷抬袖拭泪;等听到前太守被元昉打得抱头鼠窜,又纷纷拍手称快。
钟情在楼上静静看着。
这两日他已经很清楚城中百姓对元昉的爱重。
元昉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魅力,只要见过一面就会忍不住追随他而去。不止百姓愿意为他举家搬迁,军士亦如此。
晓城如今驻军三万,有三分之一都是之前就跟随元昉的旧人。
元昉旭城之战败逃后,整整一年都在四处流浪躲避追杀。他的军队也被打散,流落到南方各地。
一年时间,足够这些幸存的军士找到新的活路,或是放下兵器回乡,或是加入另一位将军阵营。
但是一听到元昉再次起军,打的还是别人十年都不曾攻下的晓城,他们竟然都回来了。
对一个败军之将如此忠心,可见元昉平日对他们也露胆披肝,那日会谈上那句“死生同袍”,想必不是一句空话。
说书人的故事终于讲到尾声,看客们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有人大喊了一具“晓城万岁,元家军万岁”,其他人立刻纷纷应和。
钟情心中叹了口气。
连故事之外的人都对这样的胜利这般骄傲,何况故事之中的人呢?
一支组建起来不到一年的军队,领兵的将领只有二十岁,竟然一举攻下了十年都无人攻克的晓城。这样的战绩,换在任何一支军队身上,都会觉得他们已是天下无双。
攻下晓城,城内沃野千里可保粮草无忧,城外三山一水可保出兵无虑。再大胆些,他们甚至可以自立为王,弄一个国中国出来。
在这样的情势下,面对萧晦的挑衅,他们想要出城厮杀,实在是太正常了。
只是他们所仰仗的这一切,都得建立萧晦的确没有应对晓城地势的良方之上。
这支军队还是太年轻了。
他们过早的和萧晦对上,又过早的来到晓城。
若他们再成长几年,在别的地方和萧晦小小交手几次,就会知道面对萧晦,防守才是最好的进攻。
萧晦极其喜爱奇袭,热衷以小博大,帐下谋士投其所好,所献计策也往往阴险无比。他不重名声,什么毒辣的手段都敢用,什么不堪的人都敢招。
他就像条毒蛇,平时一动不动蛰伏在暗处,为的就是一招毙命、见血封喉。
他给元昉一年时间休养生息,如今既然敢出兵,自然已经想好要如何应对这座占尽地利的城池。
钟情伸手抚摸座下车轮外裹着的那圈蒲叶。
若再给元昉七年时间成长,他或许就会有足够的敏感度,好奇为何一个瘸子常年坐着轮椅,却两次隐居选址都在山上。
为减少轮椅颠簸,萧晦让工匠想了不少办法。或是在车轮车架榫接之处留以微小空隙,以供活动;或是在车轴上安置伏兔当兔,以稳固车身。
效果最好的便是这安车蒲轮。
工匠制作出此轮后,萧晦大喜,直接为此人赏千金,封万户侯。
安上蒲轮的轮椅已经感受不到什么颠簸,萧晦仍不满意。既然国中没有比蒲草更好的材料用来减震,那便开放通商,让人去异国、甚至海外探寻。
这一寻就是三年,一直没什么音信。但就在钟情假死离开之前的两个月,海外商队寄来一封书信,说南海有树,树中有乳,炼之可得一物,弹软坚韧,比之蒲叶更甚。
如今两年已过,想必商队已将此物带回。
轮椅需要减震,战车当然也需要。萧晦为轮椅研究出来的所有手段,都能尽数转化到战车上去。蒲叶是如此,这“比之蒲叶更甚”的东西显然也会如此。
大概此物真如商队口中所言那般神奇,才能让萧晦浑然不惧晓城外陡峭的地势。
巢车、木幔、投石机,这些因为地势不平不能通车,所以十年来从未出现在晓城城下的攻城武器,恐怕几日之后都会一一现身。
一旦他们攻进晓城,城周三山形成的天堑就会从保障变成绝路。元家军不会再像上次旭城之战那样还能留存一万兵力逃出生天,或许……连元昉都会死于萧晦剑下。
但是这些话怎么能告诉元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