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几级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元昉,忽而狠狠一鞭甩过去,立刻在元昉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是真的想毁了这张脸——
一张天生就浩然正气、不屈不挠的脸,一张天生就会比他更得子弗喜欢的脸。
元昉被几人制住动弹不得,索性不再挣扎,硬生生抗下这充满仇恨的几下鞭打。
他面上一派自在,看不出任何痛感。
甚至还能继续开口挑衅:“殿下这疯病多长时间了?听说是因为两年前丢了东西才疯的。怎么?那东西两年都没找回来?”
萧晦更加大力地甩下一鞭,看到皮开肉绽仍然不觉得解气,寒声道:
“元将军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莫非一个月前你丢的东西,现已经找到了?”
元昉神色一变,很快就按捺下来,强自镇定道:“与你何干?”
萧晦冷笑:“我听说此人曾是晓城军的军师,遇见他之前你一事无成,有他相助才能保住晓城。可惜你实在不堪大用,才叫此等人才弃你而去。”
元昉朗声大笑:“他何曾弃我?像你这样的人,自然是不懂我与他之间心有灵犀的情谊。即使流落两地又如何?我与他,依旧是生同衾、死同袍。”
见萧晦迟迟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自己,元昉又是一笑。
“说了这么多,莫非你是想招降他?那你可真是异想天开——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一辈子,也别想得到他。”
萧晦此时心中滔天恨意已经强烈到足以忘记所有约定,他握住腰间短剑,缓缓拔剑出鞘,在下一个瞬间,就要冲过去不管不顾地插进元昉胸膛。
床幔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如此细微的声音,却让殿内冷凝肃杀的气氛为之一滞。
萧晦猛然间恢复理智,将剑刃推回鞘内。而元昉眉心一蹙,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殿下已经有我常伴身侧。”
床幔被撩开,露出一张元昉无比熟悉的、寻了整整一月的脸。
他怔怔看着那张脸,极度的思念终于得偿所愿,他甚至分不出心思去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片刻后他才会回神,怒道:“萧晦!你竟然敢强抢士子,你就不怕受天下士子唾弃吗!”
他大力挣扎着,不知拿来的一股无穷力气,竟然一下子挣断绑着手臂的绳索,挥开身后暗卫,几步便跨上台阶,被萧晦一剑抵在颈间。
但他并不是因为近在咫尺的剑刃而停下,而是因为看见床上的人走下来,一步一步,从容自在地走到他身前。
“元将军入京已有一月,难道不曾听说吗?钟情,钟子弗,可不是什么寒门士子,而是镇西王和长宁长公主的独子,官拜一品殿阁大学士,岁禄五万石,受良田万顷,赏封邑千户。”
他伸出一根手指,推开抵在元昉颈间的利剑。
“摄政王要招降的不是我,而是你。”
元昉张嘴,竟然已经失措到微微失声。他哑口道:“子弗,是不是他逼你——”
钟情打断他:“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寄情于山水的高士。”
他冷漠道:“我不过是和殿下赌气,这才离宫隐居。嫌得无聊,又看你可怜,才帮你一把而已。”
“元将军,你不会当真了吧?”
元昉失神般看着他,腿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毫无防备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台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却像是听不见一般。
他惊慌地喃喃着问道:“子弗……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