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大实话,却也是格外的刺耳。
刚进来时如果这般说道,众将定然全都大怒,此时,在他轻描澹写接了吕布一招试探之后,再开口说起,竟是让人无言以对。
无他,其势被夺。
满堂英杰,压不住他。
陈宫先前被好一顿讥讽,此时阴沉着脸不再出声,只是冷眼看着。
他已经感觉到,吕布对自己擅作主张有些不满了,此时说多错多。遇到一个心思易变,极其容易被挑拔怒火的主公,就有这么坑。
吕布想要拔戟下令,却又找不到由头,自己全力出手,推杯换盏,想让这嚣张得一塌湖涂的陈家小子出个大丑,却没料到,对方竟然全不当回事,举手抬足之间,就把那樽酒喝下了。
他不但消弥劲力于无形,更是一点也不惧怕中毒,无论是实力,还是胆魄,极其让人心折,明明知道此为大敌当前,开口闭口之间,对自己也殊无尊重之意,可是,吕布心里竟然提不起一丝敌对心思。
这感觉很古怪。
颇有一种识英雄,重英雄的荒谬感。
‘平生所见人杰,莫过于此。’
吕布心中暗暗感叹。
明明是设下“鸿门宴”,处处杀机,以势压人。
却偏偏没有一点鸿门宴的味道了。
变得像是钦差巡察,自家迎接上官的味道。
真真是岂有此理。,!
“公台,还不退下?”
陈宫还想说什么,吕布已然面色通红,受不住了。
这陈家小子一进门,首先就是讥讽自己胆小怕事,再接着又嘲笑自己大权旁落,连个属下也管不好。
这嘴巴。
啧啧……
武力如何还未见着,气势上面,对方只是一人,却偏偏压得满堂文武,三千铁甲全都没了脾气。
陈家何时出了这等麒麟子?
以往竟然从未听说过。
“请入席。”
吕布人狠话不多,站起身来,伸手延客,脸上带笑,眉宇间却尽是肃杀之气。
他看着张坤施施然的坐到主宾之位上,颇有一种四顾无人之感,心里也不由惊叹不已。
这人的胆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当日高祖赴宴,也不敢如此自然而然,依旧是小心防备,处处伏低做小,否则,鸿门宴后,也就没有汉朝数百年天下的事了。
而这小子,却是完全不把这满堂大将,三千甲兵放在眼里。
是真的有所依仗,还是脑子缺一根筋,完全看不出危险所在?
想到这里,吕布心中大动。
若是。
如果……
他缓缓端起酒壶,倒了一盏绿色粘稠酒水,笑道:“过门是客,贤侄能够来此,布甚感荣幸,请满饮此杯。”
吕布这话说得太客气,把张坤抬得太高,众将甚至包括陈宫在内,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实在是刚刚张坤入府以来,先声夺人,气势雄奇令人心折,就算是面对吕布本人,也没落了半点下风,反而隐隐压了他一头。
这只是一种感觉。
感觉这事,是十分奇怪的东西。
你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在久经沙场的众位战将心中,这东西肯定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