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被她那不施粉黛又近在咫尺的面庞滞了一滞,接着便仰起头,冷嗤道:“你带回来那奴隶都被二师姐抓了现行,现在正押在前厅里,人赃俱获,你还装什么装?”
谢霜袭的灵兽,那只唤天隼。
还有深夜偷偷溜出柴房的裴晏迟。
……这两个玩意出现在同一件事里,不需要别人细说,越明珠便已经把来龙去脉想得清清楚楚了。
如今找到她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宗门上下都知道裴晏迟是她买下的奴隶,另一方面,怕不是大魔头趁机阴了她一道,要她来给他善后吧?
想起几个时辰前那个还一直在吐血的少年,容大小姐忍不住不合时宜地感慨了一句:
——大魔头痊愈的速度,跟他锲而不舍的效率,都真令人叹服啊。
越明珠原本没有这段记忆,这时候,却突然记了起来。
也一并记起了原身当时的恼怒与羞辱。
凡人在修士面前,跟跳梁小丑有什么区别?
任他们多怕她背后的人,也不妨碍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她,把她的一言一行都当做是哗众取宠,茶余饭后的笑料。
只等她失了靠山,彻底将她踩在脚底,永不翻身。
从容越明珠六岁被测出来没有灵根的时候,她就算站在这群修士中间,也跟这群人有着——
不可逾越的沟壑。
往日是,今日是,以后也依然是。
越明珠用力掐了一把手臂的软肉,用痛意掩饰住原身那残留的委屈与不甘,免得影响到自己。
然后越过谢霜袭,走到裴晏迟面前,蹲下,与他平视。
耳边的议论,又从她的不自量力,变成了裴晏迟与唤天隼接下来的较量。
“师姐这只灵兽最近似乎是病了,那奴隶肯定得了容越明珠不少好东西,所以才能这么厉害,否则绝对不可能伤到唤天隼一根羽毛。”
“等下可就惨咯。我就不信,他能在暴怒的唤天隼手底下活过两炷香。”
“打赌打赌,我压一颗洗髓丹,赌一炷香都撑不住!”
那些话自然都一字不落地被裴晏迟听了进去。
他忍不住嗤笑了声,望向越明珠,低而镇定地掀唇:“那还劳烦大小姐及时用那条链子把我的尸体拉回来,给我留个全尸。”
怎么还有点阴阳怪气呢?
“……”
“我信你。”
裴晏迟唇边的嘲意骤地僵住,眉眼怔松,片刻后,才微微侧过头去,望向越明珠那没有表情的姣丽面庞。
大小姐并不看他,反倒低着头,在自己的乾坤袋里翻找着些什么东西。
但少年的视线太过锋利直白,让人无法忽视。哪怕不对望,越明珠也知道他正在盯着自己。
“我让你别装了,”越明珠慢吞吞地补充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信他?
嘲笑奚落的语句时常听见,可这样的话……
第一次听,难免新鲜。
何况,越明珠这幅模样,不像是不知道他找唤天隼是另有目的。
只是现下他们都绑在了同一条船上,无论如何,至少此时此刻,大小姐必须得跟他站在一起。
跟他这个,她从来都没有瞧上正眼的奴隶。
——蓦地意识到这一点,裴晏迟垂眸,唇角轻轻向上扯开。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一丁点弧度。
像是嘲讽,又有些别的。
她总是很容易跟着裴晏迟的话走,这回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