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仕林取下她鬓边金步摇,换作自己的桃木簪,“虽非华贵,却为贴身之珍,想我时,让它替我护你三千青丝,待江南杏花再开时,我以三书六礼为聘,可好?”
江风卷着两人的发丝纠缠不清。玲儿咬破朱唇,将血色印在他肩头:“遗我双金钗,结我同心意,结发为君妻,白首不相离。…。。”
礼乐声骤然刺耳,八百玄甲列阵如黑云压城。虞允文横剑当胸,亲兵朴刀出鞘三寸,却见绯衣太监拂尘劈面扫来,尖利嗓音刺破晨雾:
“老奴奉旨迎公主回宫——”
虞允文横刀拦在仪仗前,苍老指节叩在鎏金腰牌:“枢密院中书舍人虞允文,请见圣谕。”
一名太监排开玄甲军,谄笑着走出:“虞舍人击溃金军,立下头功,圣上尚未封赏,怎就急不可耐了?”
虞允文分开两军,面色凝重,长揖到地:“老夫不心急,只知恪尽职守。倒是公公,为何如此紧迫,连公主叙话片刻的工夫都不肯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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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太监拂尘掠过虞允文面颊,“一个小小枢密院中书舍人,也敢在此胡言乱语!杂家奉圣上旨意,迎公主回宫!胆敢阻拦者,斩!”
话音未落,玄甲军齐齐前踏半步,长刀在晨光中泛起冷冽寒芒。
虞允文身后亲兵欲上前,却被他抬手止住。身为枢密院中书舍人,他深知一年前公主失踪时,皇帝是何等盛怒与急切。如今公主重现,必是下了死令。
虞允文抱拳当胸,收敛锋芒,恳切道:“请公公再宽限公主片刻。。。。。。虞某。。。。。。”
玄甲军阵中忽起嗤笑,尖细嗓音割裂肃杀,太监手持金批令箭直抵眉心:“虞大人是要抗旨吗?让开!”尖啸声刺破晨雾,太监推开虞允文,昂首闯入人群。
虞允文知再难阻拦,对亲卫摇头示意,任由玄甲军冲破人墙。
太监挤到玲儿近前,急忙跪地:“老奴参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千。。。。。。”
玲儿倏然转身,此刻的悲情化作盛怒,广袖扫过太监面门,金线绣的翟纹在他脸上印出血痕:“本宫与故人叙话,轮得到阉人聒噪?”
“老奴万死!”太监膝行向前,额头将卵石磕得砰砰作响,“公主有所不知,陛下自公主离宫后便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夜夜对残烛批血诏,去岁冬至呕血三升,梦中犹唤公主乳名。…。。太医说陛下是相思成疾,得知公主归朝,若非太子和娘娘苦苦相劝,陛下已亲临当涂了啊……”他伏在玲儿脚边叩首,“望公主看在陛下呕血思女的份上,就随老奴回宫吧,莫再让陛下受骨肉分离之苦啊。。。。。。”
“父皇。。。。。。”玲儿攥紧裙角,泪如泉涌。
仕林突然握住玲儿颤抖的指尖:“回去吧,莫叫他们为难,许我一年,定来寻你。”
玲儿倒退三步,金丝履在卵石上拖出凌乱痕迹。临入轿帘,忽回眸一笑,恰似历阳江畔初识:“仕林哥哥,玲儿走了,照顾好自己,杭州城西钱塘门外有处杏林,待来年花开。…。。”话未尽,已哽咽不能言。
“起驾——”
八百玄甲军齐声唱喏,声浪惊起满滩鸥鹭。七宝步辇珠帘垂落时,仕林忽然朗声长吟:“来年花开……十里红绸,等我……”
御辇金铃在晨风中碎玉般乱响。仕林凝望天际渐远的青鸾华盖,将红绳缠上腕间旧伤。江风卷起他雪色发梢,露出锁骨处蜿蜒的朱红唇印——那是以心头血画就的生死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