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力再强,也很难挡得住滔滔大势。
林如海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他在扬州经营多年,对于盐商们的内幕,已经掌握的相当透彻。
有很多事情不戳破,是因为不能戳破,只能维持。
林如海是来搞钱的,不是来搞公平的!
所以有他在扬州,私盐会被打压,偷漏的盐税也会被追缴,长久来看···这就是在刨盐商们的根。
也正是因为林如海工作做的太好,所以盐商们才会先后对林家出手,甚至到了直接毒死林如海的程度。
如若没有林黛玉跳出来,等林如海死后,负责代表贾家处理后事的贾琏,会被盐商们塞一笔不菲的封口银子,然后就林如海病死任上之事盖棺定论。
等人死了埋到棺材里,再下葬完毕,就什么漏洞都没了。
哪怕林如海的鬼魂到了阴朝,同样入阴朝为官,也管不到阳世之事。
“这件事,必须开大会来商议!”
“林如海如果真的不会死,那咱们就要想办法,将他送走。”
“要么送他回京,要么···就给他来个狠的,让他自绝于世!”甄家主按下心神,然后拿出了态度。
······
残阳沉入运河尽头时,最后一缕金红正巧跌碎在林黛玉腰间玉佩上,这块伴随贾宝玉而生的通灵宝玉,在残阳的光斑里,似乎偶尔迸射出五色的光华,如同在玉佩的表面,又晕出了清晰的油脂。
散落的枯枝被火折子点燃,爆出几点幽蓝火星,马儿忽然打了个响鼻,惊得不远处的芦苇丛里窜出三两点流萤。
河水将烤鱼的焦香揉进潮湿晚风里,银鳞在松枝火堆上蜷成月牙形状。
她拢紧素白衫子往火边靠了靠,却见火星子沾着油星子迸开,在暮色里烧出转瞬即逝的橘色星点。
对岸画舫里飘来断续的评弹声,混着岸边垂柳拂过马鞍的沙响。
热闹和寂寞,如时缓时急的河水,共同存在于这条白日繁忙的大运河两畔。
林黛玉望着远处的那抹艳色重新坠入墨色河流,长饮了一口水囊中的烈酒,然后豪放的用袖子抹了抹湿润的嘴唇,将烤的还带着些许土腥气的鱼放到秀气笔挺的鼻子下嗅了嗅,然后也不嫌弃的大大咬了一口。
“嘶~!”
有点烫到嘴唇了!
林黛玉看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鱼,会说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委屈。
随后她又忽然欢快的轻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均匀的洒落在这逐渐沉默的夜色里。
明亮的眼眸倒映着天上疏星,不施粉黛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昔日在荣国府内养出来的娇贵与脆弱。
其实也没有过去太久,但她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但比起曾经如养在笼子里鸟雀般的生活,她更喜欢现在的逍遥自在。
所以,哪怕扬州城近在咫尺,她也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进去。
她并不确定,父亲对她的改变,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其实对父亲的记忆与印象,都已经相当模糊了。
毕竟,她六岁那年就入了贾府,往后对父亲的印象,都只有每年往来的寥寥几封书信。
且随着陌生感的增强,后几年的信件往来,也都更趋于形式上的问候,而少了太多的体己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