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真仪没有被黑暗吞没,十几岁的翠微在前方冲她招手,见她愣在原地半天,跑过来牵起她的手。
脚步带动脚步,赵真仪听见翠微解释道:“哎呀,没有不等你,我去前面替你探路而已,你不是说要和我做一辈子朋友吗?我怎么可能不站在你这边,别生气啦,前面有糖,我给你买来赔罪,好不好?”
赵真仪想起来了,这里是她们未上山前的城池,正值元宵佳节,城内张灯结彩。
春日未至,赵真仪穿着厚重的裘衣,刚刚埋怨翠微跑太快,一会儿就瞧不见人影了。
这里人这么多,要是走散了可怎么办。
可是翠微总能找到她,她们穿行在汹涌的人潮中,灯笼的红光将她们的身心都照得暖烘烘的,赵真仪忽然想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好像是和翠微单方面吵了几句,赌气不想去乾阳宗了,想要打道回府,所以翠微又来哄她。
可是赵真仪又觉得不太对劲,这一次,为什么会让她心生恐惧。
“翠微。”赵真仪喊道。
好友鲜妍年轻的脸扭过来,她仍在拽着赵真仪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开。
“怎么了?”
赵真仪欲言又止,有一块被浸湿的棉花堵在她的喉咙里,让她一时难以开口。
“你说我们下辈子,还会是朋友吗?”
“不知道哎。”翠微说,不过她很快就改口,“没事,就算暂时不是朋友,我也会去找你的,缘分嘛,哪是那么容易就斩断的。”
“那要是找不到呢?”赵真仪问。
“那就继续找啊。”
“那要是还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啊。”
“万一一直找不到呢?”
翠微忽然停下来,她举起两人相握的手,晃了晃:“怎么会找不到呢?我一直都站在你身边。”
越过灯火和人群,她们走到了桥上,回身望去,满城摧残灯火。
似要将这天边都燃尽一般。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又随着魔气的消失而落下。
云杳窈有些疲惫,不过她并没有责怪这里的人为什么没有对两个入魔的修士下手。
她喊出天元峰弟子,嘱咐道:“检查这里所有的人。”
她则收剑归鞘,静养体内灵气,等待结果。
很显然,云杳窈这是要清扫入魔的修士。
幸而这里暂时没有第三个入魔的修士,她刚要提剑离去,只听见一名少年喊住了她:“云掌门。”
云杳窈回头,见到来人的脸,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乾阳宗的弟子孟裕斓,从前跟着花在溪下山历练过,后来幸免于宗门之祸,又被赶鸭子上架来到了南荒。
乾阳宗剩余弟子,几乎全部加入了此次北境联军。
无论愿意与否,以他们在北地的处境,都很难说一个不字。
晏珩在屠杀宗门后,又将他们这些侥幸存活的人推上风口浪尖。
要与晏珩割席,与魔族割席,最好的办法就是南下以剑证心。
天地之大,竟没有这些少年的立足之地,以至于他们仓皇去往嵘烬山,又匆匆高举旗帜,踏入南荒战场。
然而晏珩既便死去,也并没有消除他在众人中的阴影。联军中的修士对他们多加揣测,本家的义士也连带着有所忌惮,只模糊说等待他们建功立业,荣耀归乡的那日。
可战火越旺,归期渺茫,这也只是个暂时的安慰罢了,一旦魔气聚起,他们连后背都不敢交付给乾阳宗弟子。
云杳窈知道乾阳宗众人的处境艰难,所以即便时间紧迫,她还是停下来,示意孟裕斓继续说。
所有人,都在看着孟裕斓,有的人甚至将手默默放在剑上,随时准备拔剑。
孟裕斓心中酸楚,无法诉说,只是问云杳窈:“敢问云掌门,你在集结联军南下前,可曾预料到今日的局面?战事持续了几个月了,可是我们只能勉强维持住防守线,可是灵气有耗尽的哪一日,人也有懈怠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