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秦昭与自己不同心,没想到三皇子执拗等待不知何时才到来的时机,没想到藏锋阁早入京城却不能启动,更没想到的是,他最倚重的乌鸦被人做了手脚。
要不,去找秦昭聊聊呢?
秦昭如果认为自己是骗子,那她必然对自己有所保留。
耽误了查案倒在其次,但秦昭的真实靠山到底是谁?
有没有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在陆风怜和乌鸦中阳都没看顾到的时候,有其他故事正在发生……就像秦昭自己许久之前所说,她是与五皇子一伙的,自己见到的一切刺杀等等都是冲着晋竹影,冲着三皇子,而非秦昭?
或者,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她面临的危险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大更严峻?
秦昭骗自己倒在其次,别与虎谋皮才是真的。
察觉到自己比起被欺骗更关切秦昭安危的念头,晋竹影突然自嘲一笑。他伤心吗,其实非常伤心。但眼下境况容不得他伤心。
他希望这个在他心上戳了一刀的小白花能在疾风骤雨中好好活下来。
窗外响起扑扇的声音,蓝眼睛回来了。
晋竹影摇头苦笑:“她把你撵回来了是不是?”
蓝眼睛嘎地叫一声,而后落在晋竹影肩头,不再出声。
晋竹影终是来在桌案前,拿起一张藏锋阁密信专用的纸,郑重写下几个字:焦长老……
信是写给一位叫焦长老的,他曾经是藏锋阁旧人,通晓许多事情,包括之前皎月凉的来路药效也是横舟赶远路亲自找到焦长老问的。
焦长老谦谦君子德高望重,对自己曾有半师之谊。甚至可以说,是他教会了晋竹影在身怀利刃之时不应心狠手辣。是人在控制兵器,而不应让兵器控制人。
他在太子案发后离开了藏锋阁,却不肯告知自己他为什么离开。
几个月前晋竹影进京前曾给他去信,希望他能回京助三皇子一臂之力,却从未收到回信。横舟去找他后,也没带个准话回来。晋竹影在想,当年的事情还是要问个清楚。
迷障尚在远处时,拨不开就算了。但既然已经到了眼前,再有迷障挡路,则会万分凶险。
晋竹影把信绑在蓝眼睛的腿上,目送着它飞走,而后在房间里踱步。衣摆因急躁地来回转弯而摩擦出的动静在此刻的他听来好像猎猎风声。
他知道秦昭有陆风怜和红胸脯跟着,应该是安全的。但毕竟自打秦昭从长生坊回来之后,两人还没见过面。他没去找秦昭,秦昭也没来找他。
几个时辰没见而已,他却已经非常不习惯。
秦昭并不知道他在长生坊偷听到她说美人计的事情,也就是说,秦昭今晚对自己的疏远,是因为前日提到万诗坛和七皇子时的争吵。
晋竹影深吸一口气,阖上眼摇头苦笑一声。他还是决定以完全不知晓秦昭骗他的身份去找她一趟,看看她此刻状态如何。
“晋竹影,”他低声对自己道,“你真贱啊。”
然而让他失望了,秦昭此时不在房间。她从礼部尚书家回来之后歇一会儿,之后又出门了,前往左仆射府上。
令人惊讶的是,与礼部尚书慌忙披起衣服手忙脚乱叩拜公主正相反,左仆射和叶长年祖孙两人正穿戴整齐着等待她。
先前她对礼部尚书先兵后礼的态度一半来自于对晋竹影的气愤。但面对左仆射这个朝中元老,她本能地就敬畏许多,并不敢做什么逾矩言行。
她先是简单描述了自己身体情况,无视叶长年担忧的目光,礼貌表达希望左仆射能帮忙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给她搞一些药来。
左仆射应下了。
秦昭还有话想说,但是又没想清楚该怎么说。她还记得自己上次来找左仆射打听唐直一事时,这老狐狸该听的不该听的都是一个字也听不见。此时她没摸清楚这祖孙二人眼下的阵仗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静良久,左仆射开口。
“公主定然有许多话要问。你问便是,我不一定都知道,但我会酌情回答,绝无半句假话。”
这回换秦昭愣住,踌躇半晌,问道:“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吧?”
“如果你说的不是搜罗美男做面首,那我知道。”左仆射笑得眯眯眼,回头看叶长年一眼,只见这位脸皮薄的帅哥耳朵登时红了。
“你知道?”
“我孙子心在谁身上,我定然知道。”
秦昭闻言,心中突然又涌起对叶长年的愧疚,莫名想到晋竹影,哇的一声吐出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