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中传出一声低沉的哂笑:“你怕了。”
“……”莫妮卡气得发抖,咬牙切齿:“你算计我。”
刚才还落拓苍老的影子一瞬舒展开,龙卷风从过往中抬起头,眼中的愁云消散,连肩膀也彻底放松,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笑得轻松得意,势在必得:“明明是你缠着我,没完没了,我实在受不了才告诉你的。”
那些心结和苦痛不算作伪,现在有人“自愿”替他分担,他如释重负。
“疯子!”莫妮卡气鼓鼓,快步走到龙卷风面前:“你明明知道,秋哥要我帮他做什么,现在却告诉我这些,就是想把我绑死,好去保住兄弟陈占的血脉!”
莫妮卡走得越快,脑子也越转越快:“难怪,我上次从秋哥那里出来,你为什么这么积极套我话,原来是在这等着我。”
原来龙卷风纠结的并不是手术成败,而是如何在手术前将放不下的一切都摆平。城寨可以交给信一,剩下挂心的事,就只有阿占那个漂泊海外的仔。
所以他故作犹豫,一步步引诱莫妮卡跟他来天后庙,和他站在一起,放弃帮狄秋找人。
一切蛛丝马迹都指向龙卷风没安好心,莫妮卡手指都快戳到龙卷风胸上:“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刚才还在那跟我凹造型,扮深沉,实际上老母猪带波罩,一套又一套!”
“唉,当着天后娘娘,你讲话注意一点。”同时,龙卷风也是真心觉得,看莫妮卡跳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当着天后娘娘我也这么讲!”莫妮卡后退两步,毅然决然:“好,我也明确告诉你,如果真的到了必须要我从你和秋哥之中选一边站的地步,我一定选秋哥。”
运筹帷幄的笑顿时僵在嘴角,龙卷风一时失语,藏在身后的手反复搓着:“为什么?”
和阿秋的关系,这么好吗?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念想了。我既然答应了他,就要讲信用。”莫妮卡丝毫未被庙中的人迷了眼,转过了身,向外走:“阿叔,既然你们两个都有各自的难处,就不要再来为难我了,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那如果……我教你,怎么把你的家学咏春,融合内家功夫呢?”
大掌擒住莫妮卡手腕,指腹于内关穴点按,一股难以形容的深厚力道自莫妮卡手脉向肘上游走,亦阻住了她离开的脚步。
既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不可行,那就只有诱之以利了。
几乎断代的内家功夫,对习武之人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更何况龙卷风清楚,莫妮卡一直在想办法研究经脉发力的要领,她是想要在武学上更进一步的。
莫妮卡的一颗心,也很难不蠢蠢欲动。倘若龙卷风肯教她,她就可以挣脱体力和体型的束缚。但凡是学武之人,没有人不想突破头上那道天花板。
不得不说,龙卷风出手,每一次都拿捏到了要害处。
“武功这种东西,不需要太强,够用就行了。”迎上龙卷风灼灼的期待,莫妮卡艰难地从他的抓握中抽手,压制住欲望。
龙卷风却不松手,目光落在莫妮卡曾经受过伤的臂膀:“连一个王九都对付不了,真的够用?”
这是在暗示,如果学会了,她就可以打败关公大比后的战力第一人王九吗?
龙卷风没有撒谎,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撒这种谎。他只是想要延长莫妮卡考虑的时长,让她感受,让她动摇。涌入经脉的热意真切浑厚,不带半点狎昵之色,可为什么,龙卷风的眼神和力道,都像是另一种诱惑?
明明不是压制,却依旧让莫妮卡感到喉紧。
考量再三,莫妮卡痛苦地摇了摇头:“如果条件是背叛秋哥,我不学。”
摄人的声色一瞬间消失,龙卷风松开手,摊开掌,又摩挲:“那太可惜了。”
莫妮卡耷拉着脑袋,龙卷风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看影子,她应当很失落才对。
“不对啊!于情于理,都应该是你求我学才对。”
龙卷风面无表情,满脸都是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说得出这样理所当然的鬼话。
莫妮卡清清嗓,张望一番后开口道:“于理,你去治病,就要有人替你守城寨,信一、十二、四仔三个人加起来,恐怕也打不过一个全盛期的王九,你需要我去牵制他,文的不行就一定会动武。”
二十多岁的新脑子真是好使啊。龙卷风嘴角轻微抽搐:“说得好,继续说。”
“于情嘛……”莫妮卡收敛眉眼,身体侧转二十度,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你才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这当然不是撒娇,但也不妨碍龙卷风喉结滚动,他不知道莫妮卡是早有准备还是天生急智,但他的确对不起她。
这么短的时间,信一的事,已经被莫妮卡从伤痛,变成了一笔债,现在正结结实实地挂在了他龙卷风的头上。
“我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龙哥,你就应该补偿我才对呀。”当一个人不再在乎,才会用调侃对方的语气调侃自己,而莫妮卡,从来都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龙卷风无话可说,原本用来拿捏人心的筹码,就这样成为了一件赎罪的礼物,白送给对方都嫌轻。他明明赢了大半场,却输在了最后,输在了一个巧言令色的女仔手上。
“那就说定了,什么时候开课啊张师傅?我要对一下档期。”
看着莫妮卡眉飞色舞,自顾自要向他行拜师礼的招摇模样,龙卷风的影子无声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