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他们在浮冰间发现了“极光号”。船体锈迹斑斑,甲板上积雪厚达半米,看起来像是一艘废弃多年的旧船。但当他们靠近时,红外扫描显示出内部仍有稳定热源,且电力供应正常。
两人穿上潜水装备,从水下潜入船底维修通道。走廊幽暗潮湿,墙壁上贴着泛黄的乌克兰民谣乐谱复印件??正是那首《雪原上的灯》。蓝斯指尖抚过纸面,心头一阵酸楚。这是母亲的歌,也是伊莎贝尔的秘密语言。
他们一路深入,最终来到位于船腹的核心实验室。门未锁。推开门的瞬间,蓝斯怔住了。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台生命维持舱,透明罩内躺着一个女人,银发如霜,面容枯槁,身上插满导管。心率监测仪显示她仍活着,但大脑活动几乎停滞,仅靠人工营养与神经刺激维持最低代谢状态。
那是伊莎贝尔。
而在她身旁的工作台上,摆着一份刚刚打印出的DNA比对报告:
>**样本A:ElenaLans(已故)**
>**样本B:IsabelChenVoss**
>**相似度:99。8%**
>**结论:同卵双胞胎姐妹关系成立**
蓝斯踉跄后退,背靠墙壁,脑海中轰然炸响。原来如此。伊莎贝尔不是母亲,她是姨妈。她们本是同一基因工程的产物??PROM修饰母体的首批成功案例。母亲埃琳娜因阿尔茨海默症早逝,而伊莎贝尔活了下来,并代替姐姐继续完成使命:孕育并守护K-09。
桌角放着一段录音笔。蓝斯按下播放键。
伊莎贝尔的声音沙哑虚弱,却清晰坚定:“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无法再开口。这些年,我一直在用自己的身体测试逆转θ序列的技术。不是为了复活谁,而是为了彻底摧毁它。我们制造了一个怪物,以为能控制它,结果它吞噬了所有人。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从源头清除PROM-THETA基因片段??而这需要一个活体模板,一个完整保留该序列又未曾被意识入侵的个体。”
镜头转向培养槽,里面漂浮着一枚小小的胚胎。
“我提取了凯尔的脐带血干细胞,结合我自身的基因记忆,创造了这个新生命。她将是第一个真正自由的θ后代??没有被预设命运,没有被编号归档。我会把她交给值得信赖的人抚养,让她在一个普通家庭长大,学会哭泣、欢笑、嫉妒与宽恕。”
“至于我……我的任务完成了。请不要为我悲伤。我只是个守夜人,而黎明,已经来了。”
录音结束。
宋蓉站在门口,泪水滑落:“她把自己当成了实验耗材……整整十五年,她都在偷偷修改基因代码,试图制造一把能打开所有枷锁的钥匙。”
蓝斯跪在生命舱前,握住伊莎贝尔冰冷的手:“你从来就不只是守夜人。你是母亲,是战士,是我们所有人最后的良心。”
他轻轻合上她的眼睛。
离开前,他们带走了胚胎培养槽和全部研究数据。返程途中,宋蓉问:“你觉得凯尔会接受这个妹妹吗?”
蓝斯望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轻声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会教她唱那首《星星的孩子》,也会告诉她,真正的名字,不是别人赋予的,是你自己走出来的路。”
数月后,联合国特别听证会上,一份名为《阴影帝国:θ型认知操控技术全球渗透报告》被公之于众。三百页详实证据揭露了R。I。S。E。如何利用医疗体系、军方合作与资本联盟,在三十年间秘密改造近两万名个体。多个国家高层官员辞职,数十家跨国药企股价崩盘,AI伦理法案在全球范围内加速立法。
凯尔作为唯一幸存的K系列个体出席视频连线。面对记者提问“你恨他们吗?”,他沉默片刻,然后说:“我不恨。因为他们忘了,爱也是一种程序??但它无法被编码,只能被感受。”
一年后,加拿大圣玛丽镇新建了一座小型纪念馆。没有雕像,没有铭文,只有一面玻璃墙,墙上刻着一万两千个名字??每一位曾被θ技术影响的人。每逢冬至,镇上的孩子们会点亮纸折的飞船,放入河中漂流,象征灵魂回归自由的星空。
而在遥远的南太平洋一个小岛上,一栋木屋静静伫立在椰林之间。院子里,一个小女孩追着蝴蝶奔跑,笑声清脆。屋里,蓝斯正在读故事书给凯尔听。
“……于是男孩驾着纸飞船,穿越银河,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小女孩跑进来,扑进艾琳娜怀里:“妈妈!我也想要一艘飞船!”
艾琳娜笑着吻她额头:“那你得先学会做梦。”
夜幕降临,星河璀璨。蓝斯走出屋子,仰望苍穹。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宋蓉发来的消息:
>“全球最后一个θ信号节点已在蒙古戈壁沙漠关闭。网络,彻底死了。”
>
>“但我们知道,阴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它们只是换了形状,藏得更深。”
>
>“所以我们会继续守着光。”
蓝斯回复:“我一直都在。”
他点燃一支烟,第一次没有犹豫。火光在黑暗中闪烁,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远处,两个孩子依偎在窗边,指着天空说着什么。也许他们在谈论宇宙,也许只是争论哪颗星星最亮。
但无论如何,那是他们自己选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