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净也不绕弯子:“你想要几等?”
黄坤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白,心中已有了打算,却还是佯作推脱矜持:“大人觉得多少合适?”
李净低下头,像是思考得认真,她仰起头忽然问道柳砚:“你觉得呢?”
柳砚垂下眼帘迎上李净的目光,道:“四等。”
黄坤一愣,心绪不稳起来,他原先算的为五等,不等他开口斡旋,便又听柳砚接着道:
“黄员外所送之礼不及张老板,所以,四等最为合适。”
李净无声弯了弯唇,颔首站起身,对一旁脸色生出裂缝的黄坤道:“既如此,交钱吧。”
……
李净与柳砚从黄氏米行出来,此时排着的队伍已散去,方才的老媪正揣着一小布袋的米走来,面上遮掩不住的喜悦。
街边的垂髫孩童手里攥着竹蜻蜓欢快嬉戏,跑得太快猝不及防撞到前方的来人,那布袋一落,里面花白的颗粒登时洒了一地,混着地上的尘土,灰白不一。
老媪的笑僵在嘴角,她眉梢耷拉下去,弯身蹲着用苍老的双手去捧。
李净走过去,目光落向地上,方才隔远看着是一团白米,此时走近视线全然清晰了,那地上掺着灰土细石的白米,断截糟糠,一看不过是陈年的残米。
柳砚上前两步将老媪扶起,李净顺势替她将地上的米拢起来,装进布袋。
“多谢二位公子。”老媪嘴角又扬起笑,“这拿水过一遍,也是不妨事。”
李净将布袋递给老媪,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放在她手中。
“这……”老媪神色不解,推脱着,“这不合适。”
李净执意按住她的手:“合适。”
“不白给,一两银子,换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李净将银子放进她的布袋,问:“你可知,家里男丁是几等户?”
“三等。”
“三等?”李净一惊,一旁的柳砚面色亦不妙起来。
“我家算得上是有幸,同村的一家是二等。”老媪又道,知足的言辞从衣衫简陋的老人口中说出,看得令人怒火中烧。
她来青州之前,新政真实情况她不清楚,如今一问,一户连一小袋残米都要靠借的人家,竟然是三等户?这简直不是能用不合理而言了,而是倒反天罡。
若是让这些底层的百姓得知,比他们富千金万两的商贩,达官贵人所属等级比他们低,交得钱比他们少,又会是何等的心凉。
“她竟是三等?”李净走之后,久久不敢相信。
柳砚新心中亦不适:“这样的人,看样子不少。”
李净说不出话来,猛然迎面灌入凉风,她咳了一声,柳砚看过来,她懂他的意思,道:“走走走,看大夫。”
二人来到一家老旧的医馆,李净一看牌匾,恍然隔世,她不禁笑笑:“长影还能找到这个地方。”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生了病,我娘都会带我来这里看大夫。”
柳砚一愣,道:“那大夫会认出你么?”
“不会,医馆是从前的医馆,大夫早已不是原来那个。”
他们走了进去,大夫替她把了脉,埋头写着药方子。柳砚视线掠过大夫,道:“大夫,她风寒顽固,已有了一段时日,这副药下去,可会有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