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一直安慰自己,不需要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可偏偏她有。
她反驳道:“我从没有做过伤害青州百姓的任何事。”
“父亲,”李净回想起那日李逢昌在众人面前夸赞她之言语,终究是不甘,“我是你的女儿,你不信我么?”
她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都与自己的父母是如何相处的,但偶间听闻,对于自家的孩子,做长辈的,总会有些溺爱,支持也好,鼓励也好,他们皆会始终如一站在自己孩子这边。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郁郁之时,她也会反思,自己是否太过贪心,想抓住之物太多,她一向擅长开解自己,可终究架不住旁人家的炉火,一暖一寒,鲜明得刺人眼睛。
李逢昌眉宇间怒气横生,他胸脯起伏愈烈,指着李净狠狠斥道:“我没有你这样的逆子!”
随即他冷笑一声,又道:“你要我信你?你离经叛道之时,可曾想过,自己做了什么,才使你最亲近之人寒心,信任不复?”
“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读书识字,让你一个女子,出去抛头露面,成日只知使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手段,你简直不知廉耻,罔顾伦常,丢尽李家的脸!”
李净缓缓松了手,笔掉了下去,她有些难以置信,甚至不愿相信,这些话是从李逢昌口中说出的。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耳边继续传来李逢昌的声音:“你当庙堂乃后院,朝堂之上,岂是你一个女子能儿戏的!你坐上此等高位,又是使了什么手段?”
李逢昌低吼的声音,似乎要将一切撕裂。他很少有失态的时候,怒气一路倒至肺腑,眉头一刻也没舒展。
在李逢昌眼里,似乎她能当任监察巡视一职,是她油嘴滑舌,阿谀奉承而来的。而从一开始,于御史台所有御史而言,这仅仅是个没有让愿意接的苦差,最终落到了她一个小官头上。
而她一路走来,当上这个小官,亦是何其艰辛。
他责骂够了,缓了口气,静静看着李净,良久,道:“你明日便去辞官,范旭有意娶你,我亦有此意,你把官辞了,即刻择日成婚,我便既往不咎。”
他语气颇有一家之主之威严,强硬得不允许任何人违抗。
李净诧异:“你说过,不再强迫我。”
“那是你说谎为先。”
李净低眼,不语。
“你听见没?”李逢昌加重了语气。
李净依旧缄默着,她不知在想什么,死死扣着手,唇畔被咬得泛白也不松口。
就当李逢昌认为她不会再说话,打算再用父亲的威严压制她时,李净忽然抬起了眼,开了口:
“我不辞官。”
她语含坚决,眸中隐约涌着一片燃不尽的燎火。
“我什么手段也没使,如今之位,是我应得。”她说道。
“就算你不信,就算你同外人一道诋毁,我也只会说,这一切的一切,皆是我李净应得的。”她语气异常坚定,她丝毫不惧,她内心平静的可怕。
可为什么。
还是控制不住落泪。
李净长吁了口气,压制住汹涌的泪意,道:“我也不认同,你责我有违妇道,斥我不知廉耻。相反,我如今所言所行,所念所想,皆问心无愧。”
她看着李逢昌,不肯低头,若是按照以往回顶这么多句,已是忤逆。但此时她不想了,她一定要争出个结果。
“你翅膀硬了,如今敢忤逆我了?”李逢昌眉宇间不耐烦起来,“你到底认不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