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多少建设,伊芙恩才终于开口,“下午好,霍华德学长和卡梅隆学长。”
霍华德在听到伊芙恩的回复后,神色似乎黯了一瞬,没过一会儿又变回了之前那副活力十足的样子,“真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了。”霍华德的笑容很灿烂,棕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伊芙恩,“刚下课?我看过你们今年的课表,今天的课排的很满的样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很随意地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汗水濡湿的鬓角被蹭的更加凌乱。
“嗯,是的,”伊芙恩简短地回应,目光礼貌地落在对方肩膀的位置,避免直接接触那过于灼热的目光,“三年级的第一天,教授们似乎都迫不及待地想塞给我们一学年的知识量。”她试图让语气轻松一点,但效果有限。
“习惯就好,霍格沃茨的教授们一向如此慷慨。”卡梅隆在旁边插话,他咧嘴笑着,眼神在伊芙恩和霍华德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不过,卡西今天训练结束得早,看来是梅林都在帮忙创造偶遇啊!”他故意拖长了“偶遇”这个词的尾音。
霍华德立刻用手肘回敬了卡梅隆一下,看起来力道不轻,换来卡梅隆夸张的龇牙咧嘴。霍华德脸上那健康的红晕似乎更深了一层,一直蔓延到了耳根,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这份尴尬,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在伊芙恩身上。
“咳,别提霍里斯胡说,我们就是自己训练,刚结束,路过这里,正好看到你。”他故作轻松的话语,反倒是让伊芙恩品出了几分不自然的味道。
看到霍华德握着扫帚柄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又松开,那份不自然感更强了,而伊芙恩心里那根名为“尴尬”的弦也绷得更紧了。
不是吧?伊芙恩觉得现在喊梅林已经根本没用了,卡梅隆和霍华德的表现无疑指向了那一个答案,她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训练……辛苦吗?”这两人显然没打算走,伊芙恩只好努力寻找着安全话题,声音干巴巴的。
“还好,为了学院杯,这点辛苦不算什么。”霍华德立刻接话,语气里充满了干劲,“守门员的位置责任重大,一点都不能松懈。”他兴致勃勃地讲起了训练细节和对手分析,汗水顺着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滑落,没入训练服的领口。
伊芙恩维持着倾听的姿态,不时点一下头,发出一个单音节表示自己在听,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只盼着这突如其来的寒暄快点结束,鼻尖萦绕的汗味和年轻男孩身上强烈的气息让她坐立难安。
“对了,伊万斯,”霍华德的话题终于从魁地奇战术上绕了回来,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双棕眸里的期待简直要满溢出来,像两簇跳动的火焰,“今年我们拉文克劳的魁地奇比赛,你……你会来看的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又混杂着强烈的期盼。
旁边的卡梅隆抱着手臂,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好戏地扬了扬眉毛。
伊芙恩心里咯噔一下,救命啊,这怎么回答?说实话她对魁地奇是真的没兴趣,要不是索菲娅是拉文克劳的追球手,她怕不是根本不会去看任何一场比赛。
“呃……这个,”伊芙恩含糊地应着,“索菲娅在队里,她……她大概会拉着我去吧。”她巧妙地把决定权推到了好友身上,既没有明确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霍华德那份过于殷切的期待。她感觉到霍华德的目光黯淡了一瞬,随即又燃起新的希望。
“索菲娅当然会去,她可是我们队的主力追球手!”霍华德立刻接口,语气又热烈起来,“有你在场边,她肯定会发挥得更好!而且……”他似乎想补充点什么,比如“我也希望能看到你”,但话到嘴边,大概是被卡梅隆在背后轻轻戳了一下,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用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继续望着她。
伊芙恩感到一阵轻微的窒息,她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表情管理,或者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她的目光飞快地在周围扫视,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搜寻一个合理、体面且不容置疑的脱身借口。
就在这时,卡梅隆似乎觉得好友的进展过于温吞,决定再添把火。他抱着胳膊,用一种轻松闲聊的口吻抛出了话题:“说起来,弗利维教授今天在魔咒课上演示的那个‘膨胀咒’的进阶应用可真够酷的,卡西,你觉得我们变形课上能用得上类似思路吗?比如把老鼠膨胀到……”
魔咒课!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伊芙恩混乱的思绪,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瞬间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魔咒课!”伊芙恩的声音因为急切而略微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混合着“恍然大悟”和“大事不妙”的表情,“噢,梅林的胡子!卡梅隆学长,你提醒我了!”她语速飞快,一边手忙脚乱地弯腰抓起地上的那块方巾,动作仓促到根本来不及叠,胡乱一团就塞进了长袍口袋。
“我……我差点忘了!弗利维教授布置的魔咒理论分析,还有巴布玲教授留的那篇关于古代如尼文符咒能量流动的论文!”她抱着书本,语无伦次地强调着,仿佛天大的灾难即将降临,“那篇论文,要求用到至少三个不同的古弗萨克文符咒作为能量节点分析案例……我……我连第一个案例的文献都还没查完!”
她刻意加重了“古代如尼文论文”这几个字的语气,眼神里充满了“十万火急”的恳切,目光在霍华德和卡梅隆脸上飞快地扫过,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歉意。
“真的非常抱歉!霍华德学长,卡梅隆学长,”她一边说着,一边脚步已经开始向后退,朝着城堡的方向挪动,“我得赶紧回图书馆,不然今晚肯定要熬夜了,失陪了!”
话音未落,她头也不回地、用近乎小跑的脚步,迅速逃离了那棵山毛榉树,逃离了那两道带着错愕和尚未消散热度的视线,更逃离了那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汗水和青春期荷尔蒙的尴尬空气,只剩下深红色的长发在她身后划出一道仓促的弧线。
脚下柔软的草地发出急促的沙沙声,仿佛在催促她快些离开。
风从湖面吹来,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她因为窘迫而微微发烫的脸颊,带来一阵令人心安的清爽。
直到一口气跑出去一两百米,确认那棵山毛榉树和树下的身影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彻底消失在城堡巨大阴影的边缘,伊芙恩才终于敢放慢脚步。
她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那空气里只剩下湖水和泥土的气息,方才那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汗味和男孩气息终于被彻底驱散。
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缓缓吐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梅林在上,”她无声地在心里哀叹,“应付一个青春期荷尔蒙过剩的男孩和他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僚机……”她回头瞥了一眼黑湖边那棵已经变成模糊轮廓的山毛榉,心有余悸,“简直比对付一窝被惹毛了的八眼巨蛛还让人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