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们不炸,回头兽潮入城,这地方也别想留下,何必多此一举。
“公子,兽潮正在进攻城门,我们还是快些跑吧。”仆从劝说道。
然而砂公子一意孤行,他就像入了魔般,呵斥仆从在姬府摆放威力巨大的炸药,此刻城中大乱,城外兽吼与炮声齐鸣,这边的动静丝毫未被察觉。
半夜,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浓郁的魔气自城中心位置向外扩散,一如当年魔液入湖泊,快速扩散,无差别攻击。
接触到魔气的人群陷入了皮肤溃烂、器官出血的痛苦之中,雪花飘飘扬扬,落在无知无觉的人们身上,灾难无声降临,一切如当年。
时间过去那么久,某个鲛人依旧记得灭族之恨。
人类对他的族人、对他的家园所做的,他都要一一讨回,哪怕伤天害理,哪怕违背人伦,哪怕将来面对雷劫叩心时身死道消,他也要把这一世的仇报了。
毕竟,谁叫他,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了呢?
至于砂烨跟他的属下?生命的最后时刻,砂烨眼中一道隐秘的冰蓝纹路缓缓消失,控制解除,他想起了给他通风报信之人的话。
“炙草行动开始。”那是一把异常动人的嗓音。
原来,他从头到尾,都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啊。
最后时刻,砂烨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此刻,与顾丘城阵法相连的另一座城池内,聚集着大量逃难来的顾丘遗民。
事情要从儡抱着薛桂冷闪亮登场说起。
接到梅鬼华消息的儡跟方海轩伙计迅速转移,原本见东城门处安稳下来、犹豫着要不要留在城里的百姓见强战力与医者要离开,有不少缺乏安全感的也跟着上了传送阵,命只有一条,大不了等顾丘城此次危机过去再回来呗。
到了安全地儿,方海轩的伙计按照东家嘱咐,对于期期艾艾上前寻求帮助的顾丘百姓来者不拒,能救则救,能帮则帮,不仅将身上携带的药物免费供应,轩内大夫更是摆摊义诊,不收一文。
是以跟着他们走入传送阵、本只为寻个安心的伤员不由对这家药馆充满了好感,甚至有退下来的重伤士卒向上报告民间出了一家良心药商,不仅与北域百姓共抗兽潮,还大力维持新城秩序,安抚惊慌中的难民与伤患,实乃北域军民之友。
儡到了新地方基本就守在薛桂冷身旁,甚少外出,然而作为避难用的陪城,本就安全,他这个高手坐镇于此,威慑效用大于实际运用,是以当日被救的百姓路过了,也只是对恩公所待的小屋遥遥一拜,未曾上前叨扰。
距离上次与梅鬼华通信已过去三日,然而地心莲迟迟未至,他二人原本商量着通过梦境传送物品,虽其间耗费灵力巨大,但依照二人现今的修为都不成问题。
有问题的是那天过后,儡便联系不上梅鬼华了,这让他有些不安。
儡是清楚这位同僚本事的,这么长时间无回复,本身便为异常,然而他还是决定多等几日,地下情形不明,或许被其他事物耽搁了。
又过两日,薛桂冷气息已微弱不可闻,便在儡忍不住再次向梅鬼华发消息时,内堂倏然传来低弱的咳嗽,他一怔,手忙脚乱地将传讯牌丢进储物袋,急忙站起,快步走进内屋。
“你醒了?”儡满面惊喜。
薛桂冷半撑着身子,然而堂堂元婴期,这一简单动作竟也显得吃力,苍白的皮肤下青色血管纤细,单薄的身影孱弱不堪。
她伸手向床榻旁的茶盏,一只同样苍白的手适时提起水壶,倒上温水递到她手上。
薛桂冷微微抬眼,入眸是一张俊逸风流的脸,她安然接过,大概是闹也闹过了,生死前也走过一遭了,现下倒是能平静面对这个人了。
室内一时之间静默,两人都没有开口。
薛桂冷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撑着身体的重量,儡无措地站在一边,想上前给她垫个枕头方便靠着,又怕唐突,惹恼了面前之人。
润过喉咙,薛桂冷将茶盏摆在案头,杯盏与床案之间不轻不重的撞击声仿佛叩在儡的心上,让他缩在袖子内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似乎预感到了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然而薛桂冷此时的态度却分外平和,她从储物袋里拽出只惯用的枕头垫在背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床上,语气平和,“我们谈谈吧。”
儡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面前人这副宁静的模样要比先前情绪激烈的样子还让人不安。
“你伤的很重,能醒来,我很高兴。”他垂下头,一副很乖很顺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