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笛音婉转,一曲吹至尾声,冰雪浇筑的屋舍内传来铮铮琴音相和,起初含蓄内敛,似极羞涩的少女,不敢表露心意,然而随着笛声激昂,也迸发出破竹之势。
琴笛相应,好似挣脱重重枷锁的少年男女,风雪无阻,潇潇洒洒,携手天涯。
然而此等借丝竹管弦互诉衷肠的曲音,却被一声暴喝打断。
“大半夜不睡觉!狄北风你这混小子又出来勾搭闺阁女子是不是,给老子从墙上滚下来!”
紧接着是噼里啪啦冰碴子踩碎之声,一追一逃远去的脚步声,还有灵力冲击的碰撞声,给玄武城宁静的夜晚平添几分喧闹。
“叔我错了!我真没想勾搭你家千金,这不是长夜漫漫,大家不见面奏个小曲儿热闹热闹嘛~您老早睡早起,咱年轻人向来是潇洒到天明的~哎哟,打人不打脸呀!”
“还贫嘴!以后再来招惹我家丫头,打断你的腿!”
听着远去的叫骂,闺房中的少女羞红了脸。
“啪!”狄桑麻冷着脸折断小儿子的竹笛,抬手拿起皮鞭狠狠抽打在跪倒的身体上。
“一天天不好好修炼,净学些歪门邪道调戏小姑娘!”坎水王身居高位,不怒自威,更别说盛怒之下,非常人能挡。
年岁尚小的狄北风绷着张脸,满脸不服。
“让你学阵法,隔三差五逃课,吹这靡靡之音倒是拿手,我狄桑麻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皮鞭被舞得虎虎生风,狄桑麻眼中全是怒其不争。
“自明日起,不许再碰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我狄氏阵法传家,你的三个兄长也于此道天赋异禀,怎么偏偏你——唉!气煞我也!”
沉默是狄北风面对父亲唯一的态度,反抗过,无效,甚至会招来更严厉的斥责鞭打。
北域尚武,教育家中子弟时失手打死也是常事,狄北风只是顽劣,不是没脑子,才不会做无用反抗。
背上挨了一下又一下,沾了盐水的鞭子在身上留下道道血印,事后又会用最好的伤药裹好,以狄家医师的水平,甚至不会留疤。
可是,很疼。
血水顺着弯曲的脊梁流淌,黏连的衣衫贴合于伤口,闷得绽开的皮肉都无法呼吸。
他无声凝望地上被折断的竹笛,内心好似空了一块。
或许真是有血脉天赋,认真学习阵道的狄北风进步飞快,连教习也连连夸赞。
努力得到回报,少年人长期绷着的脸露出些许笑意,压抑许久的心难得多了分松快。
检查功课的狄桑麻冷着脸,淡淡道:“比之你的三位兄长还差些,这种程度,东风十四便能做到,你都快及冠了。”
“我狄桑麻的儿子,乃未来王府的继任者,怎可平庸!”
多日勤加苦练被轻飘飘一句话否定,少年鲜活的表情再次恢复空白,甚至比上一次更加木然。
他愈加奋勉,那根被折成两节的竹笛压于箱底,再也没被拿出过,而曾经与他共奏琴音的姑娘,也再无交集。
一日,狄北风走进书铺寻摸新上的书籍,老板“哟”了一声,打趣儿道:“小子,好久不见呐,近些日子晚上没人吹笛子了,还怪冷清的。”
他瞧着微微发怔的少年,笑道:“又来寻阵谱啊,可巧,前些天来了位阵法师,留了卷残图在我这儿,你瞧瞧?”
狄北风道谢后走到店主指的角落,翻出所说的阵图残卷。
看了片刻,他呼吸变得急促,追问道:“那位可留下联络方式?抑或,地址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