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舒觑了他一眼,只见他今日穿了一件绯红色绣白鹤长袍,没有涂粉,没有染指甲,打扮得十分正常,除了颜色鲜艳,竟与其他文官无异。
但这份无异出现在丁奉身上,便是十分诡异。
“一切皆是中郎将的造化,和本宫没关系。”夏舒提醒他,“宫中人来人往,耳目众多,中郎将还是谨言慎行。”
丁奉恍若未闻,自顾自道:“要不是娘娘派夏浑指点于我,只怕我早跟我那兄弟一起送命。”
夏舒语气多了一分不耐烦:“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既无事便走吧,免得惹人非议。”
“非议?娘娘现在的妒名,只怕比我的花名还响亮。”丁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轻笑一声,片刻又道,“娘娘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说你么?”
“本宫没兴趣——”
“他们说夏氏果然只是小门小户,教出来的女子目光短浅、毫无德行,只会争风吃醋,与真正世家大族的女儿完全不可比,配不上皇后之位。”
丁奉自己也是平民出身,心中不平,走向前一步,声音蛊惑:“其实他们这些世族,不过仗着祖上荣耀,便自视比别人高一等。可要把他们放在我们的出身、我们的境遇,难道能比我们做的更好?只怕比我们更狠、更恶。”
他越说越暧昧,夏舒冷声道:“中郎将,你是你,本宫是本宫。”
丁奉对夏舒这爱答不理的样子真是又爱又恨:“何必分得那么清?娘娘既然帮我,难道不是对我有所青睐?”
夏舒没想到丁奉竟是这样认为,忍不住笑出声。
丁奉听在耳里,只觉又羞又恼,怒道:“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不举皇帝吧?告诉你,他今日借着出巡去了柳府,你猜猜他去看谁?”
他见夏舒脸色变白,心中窃喜,假装温柔道:“别担心,你帮我,我自然也帮你。只要你给我点甜头,我保证那些姓柳的、姓王的一步也进不了后宫。”
“大胆!”丁奉越说越离谱,夏舒厉色喝道,“让开!”
“哟哟,气性这么大?我让开就是。”丁奉撤开脚步,离开前面露狠色道,“总有一天叫你哭着求我。”
他走的如此轻易,倒让夏舒有些意外。
“哎哟!”杨琬惊呼一声,随即闭口。
夏舒顺着她目光方向看去,烟雾朦胧中,一个身影在亭外,不知站了多久。
“陛下?”夏舒看不到太真切。
元洵扭头就走。
夏舒不免心惊。
私会外臣,举止暧昧,丁奉这厮,怪不得刚才如此大胆,竟是想进一步挑拨她与皇帝关系,让她陷入孤立绝境。他如此用心险恶,夏舒怎么会饶过他?下次定要致他于死地。
但她需得先解决眼前误会,也不知道元洵看到多少。
她越是怒极,越是冷静,脑中闪过许多主意,不过片刻,心下已有计较。
“陛下!”
元洵没有理她,走得更快,显然很是愤怒。她追在后面,顾不得地上潮湿,几乎在跑。杨琬带人跟在后面,差点追不上她。
两队人一前一后,穿过一大片树林,路过揽月阁时,元洵转身登上石阶,下令侍卫:“朕要清修,守在阁外,不准任何人进来!”
进入阁中,门将关时,夏舒赶到,不顾侍卫阻拦,硬是紧跟着闯进。
元洵一句“你大胆!”话音未落,夏舒已经关上门,扑进他怀里,双臂用力环住他腰,头靠在他胸口。
元洵一时被她的主动怔住,一张脸青了又红,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干什么!”
私交外臣,她这么做,已经不是第一次。前几日她主动求和,元洵已经提醒过她,虽不信她会听,但这才过几天,她竟然如此按耐不住!
她是夏文姜一手调教,元洵不指望她不爱权力,可她找谁也不能找丁奉,那是元洵平日最厌恶之人!
联系丁奉近日表现,一反常态,背后出谋划策的不是夏舒还有谁?她在帮丁奉对付他!
又想丁奉今日打扮,说不是去勾引她谁能相信?两人亭中做什么,隔着大雾他在外面也只能看个大概,就算没有动手动脚,谁知道有没有说什么调笑之语?
元洵越想越气,气得要冒烟,恨不得抓住夏舒问丁奉哪里比他好?找丁奉为什么不找他?
难道是因为他这些日子没满足她,所以夏舒就和外人私通?毕竟丁奉能当男宠,肯定是有他的天赋,但这种事情他怎么能承认被比下去?
他脑中思路纷杂,无数个可能闪过,最后只抓住一条:今天说什么都不能让夏舒蒙混过关。
他还未开口,夏舒抢先质问:“陛下今天去了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