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之前听说的关于范鉴私自建造冶铸坊的消息,孟勃又明白了几分。看来那些传言也不是捕风捉影,范鉴定是因为大将军亲临常州,乱了方寸,露出了马脚。
所以,范鉴现在,很可能在大将军手中。
可这样的话,他又该用什么来牵制培陵郡尉马谦呢?
想到这里,孟勃问道:“斥候回来没?马谦现在到哪了?”
“报——”
巧得很,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斥候兵翻身下马。
“禀部曲督,马谦忽然改变方向,率军往津县而去。”
津县,那可不就在延中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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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沉了下来,雪停,薄云隐月,簇簇火光映照雪地。
待孟勃赶到津县近郊树林中时,远远望过去便见马谦双手被反捆于身后,单膝跪于地上,闭着眼睛沉默不语,半点反抗都没有,其周遭士兵们皆神色肃然。
而与他遥遥相对的那匹高大骏马上,坐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正静静端详着他的反应,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微笑。
这时,原本在男子身侧站着的副散部曲将往他的方向行来,出言提醒他眼前乃是何人。
孟勃闻言双眸睁大,一溜烟翻身下马上前行礼,垂首道:“下官见过大将军。”
内心也不由感慨,大将军陆羡之果然名不虚传,就这么不战而屈人之兵。
陆旻轻笑道:“今日之事,部曲督辛苦了。”
参不透此言何意,孟勃头埋得更低了些,“下官有负大将军厚望。”
陆旻浅叹,“部曲督今日在延中以雷霆手段清理了乱臣范鉴同党与羧羌细作,当属大功一件。”
孟勃抬了抬眼,不确定道:“大将军要的,就仅仅只是这般?”
陆旻语气轻描淡写,“不然呢?”
孟勃刚想问出口,但理智让他又把话憋回肚子里去了。按大将军今早的各种部署,逼反马谦,又有意让他带兵围攻延中,分明就是已经把延中城当做弃子。
他不禁怀疑是否真的是自己一开始就会错意了。还是说,有什么让大将军改变了最初想法?
纠结了一会,孟勃还是决定委婉问道:“可就这么杀了羧羌人,恐会挑起战火…”
陆旻微微挑眉,“人不都是部曲督杀的?”
孟勃闻言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这话的意思是,若羧羌找麻烦,就把他这刽子手给推出去?
陆旻见他这模样,笑了笑,也不再吓他,半真半假说道:“本将军的意思是,部曲督多虑了,与羧羌的关系,乃靠陛下决定,与你无关。”
孟勃额头冒出冷汗,他虽不知大将军这句“靠陛下决定”是何意思,但,大将军说了与他无关便好…
半晌,他又听见大将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天色已晚,既然城中不该存在的人已经清理完了,那便有劳部曲督护送延中百姓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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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旻走进燃起烛火的书房,便瞧见宁予安坐在他下午坐着的那个位置,和他一样翻看着那些兵械图,手腕轻转间,宽大衣袖滑落,那皓腕上边的未褪红痕在烛光下格外醒目。
她看得很专注,但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出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并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陆旻顺她的意,走过去坐下。
宁予安给他倒了杯温酒,出言夸赞道:“大将军真厉害,短短几个时辰便又扭转了乾坤。”
陆旻浅浅瞥了一眼杯中酒水,看向她道:“你是在夸你自己么,毕竟,我全按照你为我铺设的道路在走。”
“你闹出这么大动静将延中百姓带至我眼前时,不就已经打好了你的如意算盘?虽然说是威胁我,但也是有准备的威胁。你利用的,无非是人心二字。许多人总是会被感情羁绊,因马谦忠于范鉴,你便借此机会提醒他范鉴就被关押于此,而延中百姓中有着马谦部下的父母妻儿,如此,才有了这出‘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不不,”宁予安摆手否认,笑吟吟道:“我对大将军不是威胁,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将军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而且,大将军也并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般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