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予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把脸埋入膝盖没理他,假装想睡觉。
不一会儿,外边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春寒料峭,凉风挟着些寒气入内,宁予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然而下一瞬,她整个人便被拥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脑袋被摁在他的颈侧,这种强烈的男性气息不容忽视,让她再也装不下去,微微仰起头,眼睫微颤,明眸中闪烁着困惑与不解。
陆旻垂眸与她对视,语气暗藏着几分在宁予安听来很是诡异的温柔,只听他出声解释,“也许我是对你动过杀心,可是今夜,我本意并不是要取你性命。”
宁予安表现大度地浅应一声,闭眼说道:“我理解,大将军只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能否为你所用。”
“能用则留,不能则杀。”
她这般冷淡态度,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让陆旻头一次体会到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也让他犹豫着要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而就在陆旻内心矛盾之时,平静无波的声音自他怀抱中幽幽响起,“大将军,其实,两年前绾娘带出来的那本内帑账册,一直就在你的手里吧。”
陆旻怔了怔,对她这时候猜出也不意外,转而轻揉着她的长发笑道:“御史中丞果然聪慧。”
宁予安却是心中隐隐怆然,她回到朝翎后与田辞、皇后之间的联系,何尝不是他陆羡之有意,才搭建起来的呢。而陆羡之若真的不清楚账册在谁手上,今夜就应该与她站在一道,而不是搅她的局。
事已至此,她再猜不出来,可真是傻子了。
起初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没想到他连拿她当刀使都要如此大费周章,百般试探。
她蓦然睁开眼摆脱他的怀抱,戏谑道:“那接下来呢,大将军还想做些什么,其实我今夜的表现并不能让人满意,从头到尾被大将军耍得团团转,真是蠢笨。”
陆旻听着她明显带着赌气的话,神情微微一凝,并未否认他所为,也似乎不打算回答她的话。
没听到答话,宁予安眼神中疑惑更深,陆羡之做事向来不单纯,稍微付出一分便要得到十分好处,今夜这么费尽心机,定然不只是为了试探她。
她虽然挪动位置离他坐得远了些,眼睛却是一眨不眨,明目张胆细细打量着他,企图看出破绽,从束发玉冠,眉眼,鼻梁,再到嘴唇……
宁予安反应过来某件事后,双颊霎时染上红晕,不敢再看下去,那时她给他渡气,他是装的,是完全清醒的!
这厮真的是太能忍了,那样都不把她推开,搞得给彼此都增添了一段悲催难堪的记忆。
不过,就算他当时没有昏迷,看他惧水的模样绝对做不了假,她知晓了这么大的秘密,又在他看来轻薄了他,他怎么可能不想杀她?
陆旻好整以暇凝视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心情莫名好了些许,唇角微微漾
起弧度。
他自是知道她此刻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不可否认,若她真的对他动了杀心,他亦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可她没有,不是么?
他日日在刀尖上游走,历经生死无数,软骨散以及那些普通毒药对他而言都是无用之物,伤不了他分毫。
今夜确实是想要借困局从她口中确认一件事,谁曾想她也会对他耍阴招。后来许是因为好奇,亦或是觉得有趣,才半真半假地配合她,甚至在她拉他下水时也未抵抗,故意让她发现他的弱点,试探她的反应。
可是试着试着,似乎有那么一些连同自己也绕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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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修茂原本刚出去不久,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微喘着气道。
沈睿先是淡淡应了一声,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抬头问道:“莫不是予安出了什么事?”
予安?
修茂一时不太适应殿下如此唤宁予安,脑子一时僵住,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苦着脸说道:“不是啊,殿下,御史中丞那现在倒是没什么消息,是大将军出事了!”
沈睿脸色随即恢复沉静,不以为意,“羡之能出何事?”
修茂见殿下没把他要说的事放在心上,连忙一口气直接说出,“大将军现在掉下悬崖,生死未明。”
沈睿脸色这才重新有了起伏,怀疑自己所听到的,“怎么可能……”
“此事说来话长,奴婢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也很是震惊,”修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解释,“大将军今夜去参加大司农主持的竹林宴饮,谁知竟被女色所惑,栽了跟头……那女刺客先是给大将军下毒,而后……”
在听到陆羡之被女色所惑这些字眼时,沈睿就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不愿细想,修茂中间说的什么他已经没怎么仔细听了,直到最后一句“两人一起摔下了悬崖”。
沈睿猛然站起身,从一旁剑架取出佩剑,双手不自觉握紧往外大步走去,寒声吩咐:“即刻调动蓝田县与墒县所有可调集官兵,务必将人毫发无伤找到!”
若说殿下的反应一开始是很平淡,那么现在就是过于激烈了,修茂不太理解地挠挠头,整个人有些懵,快步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