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喝药。”
听到这声音,景瑞帝圆目猛睁,抬手用力一挥,又一个瓷碗碎裂在地。
殿内奴婢忙将头重重磕在地板上。
沈睿拿起锦帕,慢条斯理擦拭手指间沾染的药汁,将玉勺扔在一旁,掀了掀眼皮道:“都先下去吧。”
“喏。”
众人如蒙大赦,颤颤巍巍起身,迅速将殿内收拾干净后走了出去。
沈睿在床榻边静坐着,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膝骨,看着他父皇将睁开的双目缓缓闭上。
外间传来内侍通禀,“殿下,太卜令带到。”
“进来。”他冷冷发话。
邛僰面色苍白跪地参拜,“臣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沈睿仔细端详了这人一会,方才开口问道:“邛僰,你与炼丹师们炼制的丹药,当真只有强生健体之效,而无遗患?”
邛僰道:“殿下明鉴,这些丹药虽不足以让人长生,但的确都是为滋补强身、延年益寿而研制,绝无他害。”
此时,李荣已经将各种药物备好,置于玉盘中呈上。
沈睿示意他将玉盘放于一旁小几,目光锁住他的动作冷不丁说道:“中贵人跟了我父皇有二十年了吧。”
李荣刚放下托盘的手猝不及防抖了抖,转身笑言:“奴婢是陛下受封淮地那年入淮王府的,也就是,殿下出生那年。”
沈睿点点头,意味深长道:“无论是从前的淮王府,还是现今的皇宫,中贵人多年操持,可谓是劳苦功高。”
李荣维持着脸上的得体笑容,“承蒙陛下不嫌,奴婢也只是尽本分行事。”
沈睿又打量了他一会,笑道:“中贵人且先下去休息,今夜孤会照顾父皇。”
虽然李荣心头疑虑,但眼下帝王昏迷,皇后被幽禁,确实理应由太子主事。尽管太子前段时日惹帝王不悦,可总归是外人眼里帝王最疼爱的儿子,加上薛贵嫔不分昼夜长跪于朝露殿外求情,为了皇家颜面与朝堂局势,帝王也不会过于惩戒储君。这不,没几日就解了其禁足。
思及此,李荣行礼告退。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太子殿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殆尽。
这一切都被还跪在地上的邛僰看在眼里,教他愈发忐忑不安。
沈睿看向他,抬了抬下巴,“去看看,这是不是你们炼制的。”
邛僰应声起身,走了过去细细查验后颔首道:“回禀殿下,确是臣等平素为陛下炼制的丹药。”
“这些药基本上每次都是李荣呈至御前?”沈睿问。
邛僰道:“十有七八皆是。”
“孤明白了。”沈睿眸色沉了沉,又对外唤来亲信,“去请崔太傅长孙崔琅入宫,切记勿走漏风声。”
“轰隆隆——”
惊雷乍现,在暗郁的夜幕中劈开道道白光,豆大的雨珠从天而落,惊得刚结束劳作准备回家的农人不得不牵着老黄牛就近躲进路边的残破屋舍。
与此同时,殷塘官署的舞乐声碰杯声掩盖过春雷,让里边的人对外界发生的变化恍若未觉。
得几位僚属递眼色后,步兵校尉刘载看向主位酒肉桌前的沈钰,“都督,秦渊和闻人筠就驻扎在图周城外,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你看,要不要派人去支援安远将军。”
沈钰听了轻嗤一声,“他们这是等着我孜弟能率先出击,简直笑话。”
一喝得满脸通红的官员应道:“就是,只要我们不出去,纵然是陆羡之也拿我们没办法。对于邑阳这种易守难攻之地,守城最重要的是何物,是粮食啊。邑阳现在存储的军粮,我们所有将士吃两年都不成问题,何况边吃还可以边种……”
另外一官员道:“要我说,我们抚军将军……哦,不对,现在应该称为大都督,如今就算直接在此地称王,那朝翎城的皇帝也管不着……”
何永瞥了一眼听得正欢的沈钰,挑眉摇摇头,未免太不居安思危了些。
陆旻现在按兵不动,指不定是在酝酿什么大阴谋,要知道此人用兵诡谲,神乎其神,不按常理出牌,最喜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