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阵地狱道,无疑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杀之不尽,源源不绝的鬼鸟消耗着体力,而手刃被鬼魂寄体的过往同门,更是神智上的煎熬。
眼前的儒道联军,疲累的身躯,麻木的神情,竟让人一时分不清,他们与被寄体夺躯的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好在众人之中,儒门坛主洛晓羿依旧身形笔直,挺立山巅。
左飞樱快步向她走去,边走边道:“洛坛主,究竟是何情况。”
洛晓羿面带恼恨之色道:“前夜,我还以为鬼鸟已被杀尽了,可今夜,地狱道攻来时,又放出了无数鬼鸟,遮天蔽月,数量之多,远胜前几夜。我等只道这是最后一夜,地狱道要倾尽余力,将剩余鬼鸟尽数放出呢,于是,便也毫无保留的以箭雨还击,可鬼鸟落尽后,却发现万鬼殃云早不见了。”
“是诱敌之策!”左飞樱脱口而出。
洛晓羿咬着牙点点头,“没错,鬼鸟只是诱饵,用来分散注意,遮挡视线,掩去万鬼殃云踪迹。”
“可眼下是决战之刻,万鬼殃云在这个时候,会去哪里?”左飞樱举头看天,此际天阴欲雨,月黑风高,万鬼殃云一旦脱离视线隐于夜色中,当真难以找寻。让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此时,忽又闻儒门弟子道,“坛主,佛门驻守的叠幽林那,似乎起火了!”
左飞樱和洛晓羿同时向叠幽林方向看去,便见火光熊熊,燃烧了半边天。
“不对!看那边!”左飞樱猛然惊觉,将视线抽回,却见叠幽林西侧,一朵浓重的黑云正在夜色下飘荡,若在平时绝难察觉,可此刻火光遥遥映照下,却影影绰绰现出了行迹,竟是万鬼殃云。
“还不止,还有畜生道和地狱道,他们怎么会在那里!”洛晓羿顺着左飞樱所指方向,亦惊呼出来。
万鬼殃云下,竟还有奔腾的兽群和奇袭的饿鬼。
畜生道、地狱道、饿鬼道竟然合兵一处,从叠幽林和山下镇的两个据点中间的正南方挺进,如尖刀一般,直刺入青城山!,!
见大德明王总说这种丧人心气的话语,,辛清慧更添不快,一拂袖道:“守不住也要守,在这里消耗他们,总好过来日攻上万象天宫,直面六道轮回大阵。”
“话是没错,只是……唉!”大德明王悲悯目光扫视周遭,见满目伤兵残将,哀鸿遍野,却终是无奈摇头,却见释初心始终一言不发,只站在原地静静望天,不由问道:“初心,你在看什么?”
“天凉了,风向变了。”释初心竖掌立起,抬首仰望,一身月白僧袍已满是血污,不见原本颜色,但临风鸮立,衣袂翩飞间,依然尽是不染尘埃得脱俗风采。此时,他平静的目光,看着在空中颤颤巍巍,逆风飞行的纸鹤,道:“现在已是西北风。”
大德明王和辛清慧神情一肃,面面相觑,谁也没敢接话。
一片尸山血海中,释初心微微一笑,一如菩提拈花,道:“可以放火烧林了。”
释初心在笑,但他眼中却殊无笑意,反令大德明王和辛清慧齐齐打个寒颤。
佛门驻守的是东南防线,此处林深树茂,对带着禽兽野性的畜生道而言,攻可出其不意,退可隐遁无形,无异于天然的狩猎场。所以畜生道可以使出疲军战术,没日没夜的骚扰佛门弟子。
可眼下风向转变,若一把火将叠幽林焚去,在下风口处的畜生道不说尽数葬身火海,也将损失惨重,无所遁形。只是……
“此火一起,又是莫大杀孽!”大德明王叹道。火势一起,林中生灵自是死伤无数,靠林吃林的凡夫也定受影响,若再引起连锁的自然灾变,那损失更将难以计量。
辛清慧则咬牙道:“顾不得那么多了,总好过被畜生道攻占此处。好在看这天象,风向变了,秋雨估摸着也要下了,只要速战速决,火势蔓延尚可控制。”
大德明王亦知此道理,垂头不语,算作默许。
释初心见状,道:“既然皆无意见,那这提议由小僧而起,这罪业也由小僧担吧。”
说罢,释初心叫来一众佛门弟子,安排众弟子准备一边火把燃油,一边在阵线中设置隔热防火地带。
片刻之后,大火点起,风助火势,瞬成焚天之炎,熊熊烈烈。
林中群鸟惊飞,百兽奔窜,‘噼噼啪啪’树木炸裂断折声,和林中生灵火焚下的哀嚎声不觉于耳,一股刺鼻焦香味裹着浓烟滚滚而来。
虽守在上风口,但浓烟蔓延下,佛门弟子也遭了波及。却皆是一手用湿巾捂住口鼻,一手攥紧兵刃法器,盯视着林中,严阵以待。
只等畜生道不耐火势,被逼出林子,自投罗网。
可火势越演越烈,因高温和紧张,每个人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又很快被火焰烘干,这般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却始终不见一个畜生道道众从燃烧的树林中冲出。
一个疑问,同时浮现众人心头:“畜生道,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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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夜。
正天盟镇守的山下城镇。
连续四天的杀伐,让城镇中每一个巷道街角都被血液浸沃,浓烈的血腥气挥之不去,让‘五觉门’的门主霍知微颇不自在。
‘五觉门’是加入正天盟以求自保的一个小门派,门派中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法,唯一称得上独特的,是增强“耳鼻眼舌身”五感感知能力的《五觉心法》,现在也只剩“眼”、“鼻”两章残篇,这套功法对战斗力的提升有限,但若是两军交战,却有极大用处。
所以,即便战事如此惨烈,霍知微和他十数门人也一直没有参战,而是一同被保护在战阵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