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你怎么煮的。”
柏溪雪:“……用水煮的。”
两人沉默,共对一锅枉死的饺子。言真思索,试探着问:“你是不是煮的时候一直开大火,而且没掀开看锅盖?”
柏溪雪很茫然地抬头:“为什么要开锅盖啊?”
她理直气壮地说:“那水烧得那么沸,咕嘟咕嘟的,万一烫伤我怎么办!”
言真崩溃:“不开盖,会把饺子皮焖烂啊!”
“那你刚才又不告诉我!”
——那不是还没交待到这步就被嫌弃多嘴了吗!
言真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好在很快,她又把这口气压下去了。
算了。大过年的没必要打孩子。家和万事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看着满脸写着委屈的柏溪雪,长长地叹息一声:“没关系,我来——”
“我来教你煮。”
她本想说我来煮算了,但想想还是觉得不要扫柏溪雪的兴。大小姐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回对新鲜玩意儿感兴趣。
现在她觉得让柏溪雪饺子只下一半的决定真是英明神武。言真站在柏溪雪身边,指点她先把饺子残骸捞起来倒了,然后重新换一锅水。
金娇玉贵的大小姐此刻眉眼乖巧,很听话地就把水给倒了。
看她夹起尾巴的模样,言真的火也烧不起来了,只能温声说:“这种师傅现包的饺子,要等水烧开再下,水里可以先下一点盐。”
柏溪雪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小勺:“为什么要先加盐?”
这问题倒是把言真问倒了,犹豫了一下,她说:“为了入味吧?我也不太清楚,小时候家里人教的。”
她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呢。
言真不说话了。柏溪雪把盐洒下去,默默往言真的方向挨得近了点。
两个人的肩膀轻轻碰了碰。柏溪雪目视着前方,看水慢慢咕嘟咕嘟烧了起来,听见言真声音:“现在可以下饺子了。”
她按照言真的叮嘱,小心地转中火,筷子轻轻搅动防止粘锅,又听见言真说:“盛一碗凉水。”
她照做,接了碗冷水,扬手就要倒。
“等下等下,”言真赶紧把她拦住,“水得分三次倒,让饺子汤沸腾三次。”
柏溪雪乖乖照做。这次的饺子终于比上次成功得多。她静静地看水沸腾着,一个个小鹅般白白胖胖的饺子浮了起来,热气和香味洋溢在整个厨房,蒸腾得两个人的呼吸和视野都有些微微湿润。
春晚开始了,熟悉的声音和开场旋律,缓缓浮动在空气中,梦境般将二人笼罩。
柏溪雪的心忽然变得很软。
这幸福就像偷来的一样。她垂下的手悄悄勾了勾言真的手指,小声问:“是不是可以盛起来了?”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一个转瞬即逝的美梦。
言真似乎也有些出神,柏溪雪看见她愣了一下,然后才有些慌乱地点点头:“嗯,对,是啊,该盛起来了。”
两碗热腾腾的饺子挨在一起。
饭桌很小,两个身高腿长的女人坐在一起,腿总是打架。她们俩人干脆把饭菜都端到小茶几上,盘腿坐在毯子上边看边吃。
中途言真还在偷偷看手机,柏溪雪一看就知道她在回工作消息,忍不住把眉头皱起来:“现在还有人上班?”
言真摇摇头:“生病几天的消息,之前在发烧都没倒出空看,现在翻翻有没有什么需要回的。”
这个解释并不能让柏溪雪满意。她又想起言真累倒的模样,又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问:“喂,你究竟为什么非要当这个记者不可啊?”
言真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柏溪雪。
柏溪雪的目光没有退让,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其实她有这个困惑很久了。言真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永远在兢兢业业上班、辛辛苦苦挤地铁,就算她说过平时她不在,言真也可以住她的房子。但她次次来Y城,还是得把言真从这破出租屋里揪出来。
她曾以为言真是厌恶她,所以才这么斩钉截铁地与她划清界限。为此她曾恼羞成怒,铁了心要报复。
但是今天,她看见言真站在小厨房里,用那样朦胧温柔的神色,挽起袖子给她盛一碗汤,柏溪雪又觉得,答案或许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