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粥才是,”她把碗挪到言真面前,“护士说你肠胃还在恢复期,这俩天只能喝流食。”
她煞有介事:“这碟菜是我的家属餐。”
什么家属餐?护士刚刚说的明明是陪护餐。
言真无意辩经,默默去拿勺子。
不出所料,勺子又被柏溪雪抢先一步拿了起来。
“你是病号,”她一本正经地说,“病号怎么能自己吃饭呢?”
“我来喂你吧,”她兴致勃勃地举起勺,“啊——”
一勺热腾腾的白粥,盛在白瓷勺里,被柏溪雪轻轻吹凉。
米汤独特的香气飘进言真鼻子,温暖的瓷勺贴在她的唇上,微微润湿干涸的唇瓣。
好饿。她下意识张开嘴,喝了一口。
直到食道感受到那种久违的温暖,言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
昨晚吃的火锅,估计早就吐空了。
言真的眼睫毛动了动,又想起早上的兵荒马乱。多神奇啊,每次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身边好像总是柏溪雪。
她心里轻轻叹气,忽然就歇了和柏溪雪吵架的心思。
“今天谢谢你。”
言真真心实意地说。
她又喝了一勺柏溪雪舀的粥,泛白的唇含住白瓷勺,又很快放开。
她一勺一勺地吞咽,像某种警惕又饥饿的小动物。柏溪雪看她垂眸,睫毛在眼睑投下小扇子般阴影,不知为何又想起早上的事。
在睡梦中,言真尖叫,眼泪沾湿睫毛,绝非此刻这样平静的神情。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柏溪雪克制着自己,不想那个答案。
她也没有再说话。一时间,病房里只有碗碟碰撞的轻响,一顿饭就这样安安静静吃完了。
晚上吊瓶终于吊完了,但留置针还在手上,言真又有些低烧,被护士叮嘱先别随便洗澡。
柏溪雪绞了热毛巾替她擦身上的汗。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有些笨手笨脚。
言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闭上眼,任由柏溪雪将热毛巾覆在她脸上,慢慢描摹出她眉目的轮廓。
腻在颈子上的汗被擦去,柏溪雪挽起袖子露出一双纤细雪白的臂,热意中一片水意淋漓。
她的呼吸垂在言真后颈,若有似无的痒意。言真闭上眼,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水,无孔不入的味道,混着医院冷硬的消毒水气息,像童年时高烧的一场梦境。
柏溪雪的手探入睡衣之下。
隔着薄薄的一次性毛巾,她摸到言真后背凸起的蝴蝶骨。
那么瘦,有一瞬间,柏溪雪觉得自己真的触碰到一只在标本针下微微颤抖的、单薄的蝴蝶。
她将手继续往下滑,掌心下的肌肉微妙颤栗、滚烫,腰线紧绷,柏溪雪抬起头,发现言真的手指不自觉抓紧了栏杆。
她在紧张。
这么多年,她似乎总是在扮演照顾别人的角色,而没有被照顾过。
柏溪雪想起自己有一次在床上不小心弄痛言真,给她上药时,言真似乎也是悄悄抓住了被褥,垂着眼,任由自己被分开。
以前她觉得好玩,欣赏言真慌乱如欣赏鸟雀挣扎。但如今她忽然心下酸软,忍不住哄小女孩般,揉了揉言真的头发。
掌心传来柔软触感,绒绒的,像小动物的毛发。她蓦然心生爱怜,却又不敢惊动,只好低头,小心地吻一吻她的发梢。
言真却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她听见对方问:“擦好了吗?”
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
言真感受到柏溪雪的手离开了,她低着头,将一次性毛巾扔进垃圾桶,又把热水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