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力全然不信唐廷瀚对事情的“描述”。
他心里把“佃户不堪地主盘剥”换成了大同社挑拨主佃关系,“说客”换成了“幕后黑手”,“哪一方冲动犯下弥天大错”更是理解成了“要是最后不满足我大同社,就掀桌子”。
当然,心里这么想不耽误他和饶百善嘴上夸赞大同社心善。
唐廷瀚似乎是说开心了,竟然将农联的目标和组织结构一并说了。
农联的目标很简单,便是为佃户等弱势群体讨公道,具体而言,就是“减租减息”、“铲奸除恶”。
农联的组织也不复杂,最基层是联合临近数个自然村落建立起的村级农联,村级农联还会再次联合,成立一个区级农联。
区级农联协作,为会员向地主、债主“争取”“减租减息”,并组织会员扫灭区内的恶霸势力。
同时,大同社在区村级农联派驻助农员,以方便大同社和农联“沟通”。
饶百善和吴永力岂能看不出农联本质上就是大同社的下属机构?
他们更好奇大同社为什么要帮佃户做这种得罪人的事,要知道地主才是大同社的顾客。
唐廷瀚自然不会为他们解释,或者说早已解释过了——
大同社忧国爱民,做好事罢了。
到唐家大屋后,唐廷瀚送他们安排去客房,途中竟然见到花街堡的李义有和周盛。
他们因为花街堡到县衙上报剿匪之事而面熟。
他们心里都知道剿匪是怎么一回事,但始终只是“心里”。
如今在唐家相见,又是这种特殊时期,那层窗户纸仿佛即将要被戳破,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唐廷瀚没让他们沟通,上前与李义有周盛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领着饶吴二人离开。
到了客房,饶百善和吴永力很有默契地没提及花街堡两人。
傍晚,他们本以为刘今钰会见他们,兴许还会摆一桌宴席,但没想到并没有任何人找他们,晚饭也只是唐家下人送来的几道菜。
有肉有菜,但吴永力还是有些失望。
饶百善却乐得清静,高高兴兴吃完饭后便往床上一躺准备睡觉。
吴永力却睡不着,饶百善中途醒来发现他没灭灯,问他怎么了,他也没隐瞒,说自己担心唐廷瀚看着他们,县尊的任务完成不了。
饶百善却笑道,“你甚么时候办事这般认真了?大同社一早派人等着我们,想必已经为我们准备好要告知堂尊的‘民意’。
“我们如实转述便是,难道堂尊还能不明白?”
吴永力叹息一声,“只怕堂尊生气,为难我们。”
饶百善道,“上次刘社长打了胥吏,回县衙后,堂尊为难你了么?堂尊晓得分寸,你放心。”
吴永力默然,心想朱佐是没训他,却说他与李更祥私自外出,罚他月钱以儆效尤,他心疼得很。
何况那事本该是何起蛟去做的,再不济也该是李更祥的全责,结果他莫名其妙被揍,又被罚俸,简直是无妄之灾!
饶百善说了句“早点睡”便不再说话,很快呼声响起。
他也知道多想无益,放下心神,慢慢的意识模糊,隐隐约约听见一阵遥远的哐当声和呼喊声,但他眼皮只是轻轻抖了抖,到底没有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