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起蛟跟着连队杀至六峒巡检司,在署中弓兵点燃狼烟前将他们尽皆控制。
但巡检及率领民欵的典史俱已逃走。
休息时,向大金死死盯着何起蛟,“李潜龙,不要命地杀了几个贼苗,才当上这班长,还做这等傻事!你难道不晓得不服从命令是何下场!”
向大金神情极其严肃,连一向插科打诨的刘木头也不敢插嘴。
众人紧张地噤声不语,何起蛟倒不太在乎,“大不了将我开革出来……”
“你!”向大金愤然道,“你想走,自己退出便是!何苦连累你手下的兵!你清高,你只顾自己心头的那口气,你可曾想过别人!想过别人一家都靠这军饷吃饭么!”
何起蛟怔住。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中的那根弦松了。
是他甚么都不在乎了,还是他有恃无恐,亦或是他再也不想装了。
他的目光扫过班里战友那一张张脏兮兮的脸庞,许多情绪藏在那厚厚的血污之下,他一时看不分明。
道歉的话到了嗓子眼,连长阴沉着脸走过来。
“向大金,是谁不听命令就先跑出去了?”
连长问话,大家却都低着头,向大金赔笑一声道,“连长,是一时紧张……”
“这个时候了,你个狗才还想包庇?”连长啐了一口骂道,“到底是谁,狗日的敢做不敢当?”
“连长,至少告诉我们,营里会怎么罚……”
向大金还想着探探口风,不料何起蛟已经站了起来。
“连长,我一个人作的主。我觉得不能放跑那些明军……”
“呸!你算个甚么东西,也敢作主!”连长骂了一句,便转身走了,“跟老子来!”
刘木头担心地看着何起蛟,何起蛟笑了笑让他放心。
何起蛟迈开步子,向大金轻声说了一句,“李潜龙,这事可大可小,你态度要好……”
他身形滞了滞,点了点头。
连长领着他进了巡检司署。
署中已被清理干净,正堂外面几十人站岗护卫,里面站着三人,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西延支社的三位理事。
他忙将头低下。
“怎么,打仗那么大胆子,一个人冲了出去,现下不敢抬头见人了?难不成我们三个是恶鬼?”
连长一走,便有一道男声阴阳怪气起来。
他记得这个声音,是他们这一部护乡队的营长彭庆云。
“好了,你想当恶鬼你去当,我可不做恶鬼。”
女子温柔的声音响起,他知道这是绣衣司直指佟香玉。
她见过他,所以尽管他一脸的血污,也得低着头。
“你且说说,为何上面没有命令,你就冲出去了?”
他没答话,彭庆云便嘲讽道,“看他这胆小的样子,还用问?定然是被吓着了!”
“彭理事,好歹是你手下的兵,给他留些面子,也是保住你的面子。”佟香玉又转向他,“你莫管你家营长,你且说说你的想法。”
他沉默片刻,嗓子做好了准备,才沙哑着声音说道,“三位理事,我看六峒到处是山,即便伏击成功,也难以全部抓住。
“好不容易将兴安典史引出司署,总不能试都不试。若是还有时间,我也不会这么冒险。但我记得营长说过没时间了……”
彭庆云不轻不重哼了声,佟香玉似有深意地说道,“不错,总不能试都不试。”
顿了顿,她笑道,“说起来这也是我绣衣司的错。兴安县察觉到山中异常,派典史领着民欵入山警戒,我司未能做好预案,仓促之下只能派出一连过来应对。
“你们这一连这么短时间内能引诱典史进山,你能当机立断发动攻击,都不错。但你连长有些优柔寡断,你却过于果决,更是犯了队中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