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中看见的阿鼻地狱、莫名其妙被推下坠井,还有如今,刚刚好好、分秒不差,自己摔碎在地的菩萨像。
南琼霜望着地上神像的碎片,一时竟发觉,那裂为两半的神,因悲悯而低垂下的眼,正死不瞑目地,幽幽盯着自己。
毛骨悚然之感,再次从尾骨窸窣地爬了满身。
她思量片刻,从顾止怀里坐直了身子。
顾止亦惊疑不定地望着地上碎片,许久,倒抽一口冷气。
这一回,声音冷静得很,显然是下了决断:“姑娘不要再陪顾某胡闹了,夜深了,请回吧。”
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她一时也心虚。这是老天爷看出她存心不良,警告她死后要下油锅吗?
于是,一时也没兴趣了,叹了口气,坐得远了些,拧开了阿松方才交到她手上的小药罐子。
“我给公子上药。”
刚伏下身,想凑近些看他的伤处,他竟然又躲闪开了,道,“姑娘不必……”
不必什么?她南琼霜再不拿人当人看,眼见着旁人为她生挨了七十鞭,也不能见死不救。
这样的伤势,她有经验,不是硬挺得了
的。
于是稍有些不耐,抬起眼,叹道,“公子还是别逞强了。”
他垂下眼,长睫微微颤抖,手不自觉攥紧了。
眼尾竟然又晕上一点红意。
到底为什么,她竟然如此冷静,这个样子,还能想着他的伤。
而他在旁,因为她的视线和清浅的呼吸,痛苦得跟个病人一样。
观火之人置身事外,仿佛隔岸行将烧死的是个小丑。
他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这药到底还上不上了,南琼霜倏地抬起眼,“公子,”生生把那个略带烦躁地“又”字吞下去,温柔道,“怎么了?”
“皎皎,”他声音依旧嘶哑着,只期望她不会注意到,“……我。”
她耐着性子等着。
他垂下了头,声音低低的,几乎是一种……求饶的呢喃,偏开头道,“……别看我了。”
她愣怔一瞬,眨了眨眼。
这个样子,怎么似乎委委屈屈的。
这么想吻她,吻一下不就得了吗?
“好。”她伸手,将他的后背摆正在自己面前,手指触碰到的一瞬,他又如被搔了痒般抖了一下,她视若无睹,强硬将人按在床榻上,手指蘸了药膏,“没有看着公子,只是看着伤处。行了吗?”
他长叹一声,眉头又皱了下,道,“其实,真的不必上药……”
她叹息一声。
不上药,春将尽的天气,明日就要溃烂发炎。非这样逞强干什么?非要她拿着温柔刀咄咄相逼,才肯听话吗?
她今日本已经想放过他了。
她凉凉道,“公子是想好好上药,还是饿了,想多吃几颗蜜枣?”
他终于不说话了,只是更加懊恼无奈地吸了一口冷气。
遂终于将药膏抹在了伤处。
两人一时无话。
久久,将尚且轻些的伤处敷过了药,她看着其余那些溃烂翻翘的皮肉,扶额又发了愁。
这些地方,伤成这个样子,务必将烂肉祛除,脓血放尽,再煎清热解毒的药来服,方有可能大好。
如若不将坏掉的皮肉剪除,患处必定发炎流脓,况且伤得面积这样大,说不准,明日就一场高热,直接将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