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当时在做什么?”
南琼霜抬起眼帘,刚巧与顾止的眼神交错一瞬,下一秒,他便将眼神垂了下去,敛目盯着地面。
她道:“当时……方洗过了漱,睡前想借着月光读些书,于是拿着书上榻,然后就……”
特意略去上药那一段未提,阿松拜托她上药一事,自然也没有说。说完,带些询问的,看了下顾止的眼色。
他犹自垂着眼,仿佛不知道她在看他。
“如此。”慧德又呷了一口茶,品得啧啧作响,“姑娘同这个阿松,可有什么特殊交集?”
“倒是不曾。阿松为人进退有度,平日里并不同我多讲一句话。”
慧德沉吟许久。
站在一侧的顾止终于开了口,“师叔,那人头,仵作已查过,乃是以利器枭首而死。楚姑娘这样的身子,绝无可能斩下某人的头颅。”
宋瑶洁抢道,“但这些日子,她又是被人用机关所害,又是被人推落坠井,如今,你院子里的人死了,又是第一个跟她有关。怎么这山上最近出的事,全都叫她给碰上了?”
顾止一时也答不上。
慧德将茶盏放下,若有若无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了回来。
“老朽倒是想问,当夜,怀瑾在做什么?”
南琼霜心里猛然一紧,交叠的双手握了一握。
顾怀瑾这种老实性格,就怕他心里有愧,不敢说谎,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果然,他沉默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只是如一座雕像般僵立着,不说话。
慧德倏地又瞥了个眼神过来看她,她几乎是本能地将头低了一低。
这心虚的一低头,慧德一双小而刁钻的瞳仁即刻转了一圈,鹰隼般盯着顾止,慢条斯理啜了口茶:
“看来是跟楚姑娘在一处?”
顾止也将头低得更低了些,都到了这地步,瞒是瞒不过的,解释清楚或许还更好些,便道:
“楚姑娘夜里替我上药,上完了药,方才回房,回房便出了事。因此,那段时间,她与我在一处,此事确与她无关。”
慧德听了,不可置否。只是悠然垂着长
寿眉,捏着茶盖,仿佛没听见也心不在焉一般,优哉游哉刮着茶沫。
就这么沉默了半刻钟。
突如其来的沉默,在场众人都未曾料到。宋瑶洁恨恨白了一眼南琼霜,南琼霜悄悄窥了一眼慧德,又忽地发觉顾止在看她,对视一瞬,收起目光。
这些日子,山花已快落尽了,唯有一些零碎的花瓣飘落在石桌上。
良久,慧德长叹一声,“此事我早该说了。怀瑾。”
顾止恭敬垂首。
慧德:“七年来,身为少掌门,你是最秉公无私的。只是这些日子,是否还公正如初?”
话说得如此不留情面,在场众人一时齐齐噤声,侍仆远远跪了一地,顾止两三步跨过来,哗地一撩摆,半跪在慧德面前。
南琼霜微不可查地退了半步,心神不定地捏着五指。
说他偏私,岂不是已经在明着骂她误少掌门的事?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今日是一点脸面也没想给他留。
她只会愈发成众矢之的了。
“师叔,此事确实如此,并无半点虚假。师叔若是不信,可以将那金疮散的小药罐拿来查验。”
“长老,”阿良怯生生跪行过来,叩了个头,“昨夜阿松想替少掌门上药,少掌门说山上众人都要以他为戒,不应怜惜。阿松实在无法,才去求了山上做客的楚姑娘。这件事情,奴才们都是看到了的。”
慧德闻言,默了许久。
良久,叹息一声,眼神略往茶盏上瞥了一眼,示意身后的青灯斟茶。
青灯未及会意,却是宋瑶洁自然地上了半步,先将盏中残茶泼尽了,再熟稔提起茶壶,斟满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