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立刻下令收押,只是静静地、如同山岳般坐在马上。
任由这令人窒息的死寂、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战马不安的响鼻声,如同无形的重锤,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敲打着每一个降卒那早已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尤其是那三个主官——他们此刻,想必正在绝望的深渊里,反复咀嚼着那最后一丝渺茫的“生机”所带来的、更为残酷的煎熬。
夜风吹过空旷的货场,卷起地上的尘埃和灰烬,也卷起一丝阴谋破碎后未散尽的、带着血腥与铁锈味的恐惧气息。
长安城这惊心动魄、暗流汹涌的一夜,还远未结束。
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这死寂的投降之后,悄然酝酿。
……
……
长安城外西郊的密林深处,空气潮湿而冰冷,带着泥土和腐叶的浓重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冰碴,刺得肺腑生疼。
树林如同鬼魅的爪牙,将本就黯淡的星光撕扯得粉碎,只在地上投下斑驳扭曲的暗影。
两万伪燕叛军铁骑,如同蛰伏在这片黑暗森林中的钢铁巨兽,人马皆被厚重的玄铁甲胄包裹,连战马的头部也覆着狰狞的面甲,只余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沉重地回荡,喷出的团团白气甫一离口鼻,瞬间便被无边的寒夜吞噬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他们的目光,数百双、数千双,灼灼如炭火,穿过稀疏的林木缝隙,死死钉在远处那座在黑暗中巍峨耸立的巨兽轮廓上——长安西城门。
城头几点摇曳的微弱火光,在无边的墨色中渺小得如同萤火,却仿佛蕴含着致命的诱惑,点燃了每一名叛军眼中名为“破城”的疯狂火焰。
连日攻城的挫败、袍泽的血仇、对繁华长安的贪婪,都在此刻化作了灼烧理智的燃料。
田乾真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凿,岁月和风霜在他古铜色的脸庞上刻下深刻的纹路。
他身披特制的玄铁重铠,甲片在微弱的反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冷芒,腰间挎着一柄造型狰狞的弯刀,刀柄上缠着的皮绳早已被汗渍、血渍浸透,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深褐色。
此刻,他紧握着冰冷的缰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青筋在铁手套下虬结。
安庆绪陛下那不容置疑的密令,如同冰冷的毒蛇,依旧在他耳边嘶嘶作响:“大将军,夺西城门,直捣黄龙!此乃国运之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然而,长安城高池深,名不虚传。
那守城的郭千里、严武,皆是沙场宿将,用兵老辣。
纵有宰相高尚信誓旦旦的内应之策,这险……冒得也实在太大。
一丝不安如同冰冷滑腻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越勒越紧。
他鹰隼般的锐利目光扫过身后沉默的钢铁洪流,心中反复推演:内应能否准时?守军是否察觉?
瓮城那致命的铁闸门……万一……他强迫自己将这些杂念压下,但那份沉甸甸的忧虑却挥之不去。
突然!
“杀——啊——!”
“守住城门!有奸细!内奸动手了!”
“挡住他们!啊——!”
“别让他们靠近绞盘!”
凄厉到变调的喊杀声、刺耳的金铁猛烈撞击声、垂死之人绝望的惨嚎声,毫无征兆地从西城门方向猛然爆发,如同无数把利刃狠狠刺穿了夜的死寂!
这声音在空旷的郊野和寂静的密林中回荡、放大,如同投入一潭死水的巨石,瞬间激荡起滔天巨浪!
“将军!快看!”副将那如同破锣般的粗犷嗓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响起。
他身材魁梧如熊罴,满脸虬髯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此刻一双铜铃大眼瞪得溜圆,闪烁着饿狼般的光芒,“信号!是咱们的人!内应得手了!城门开了!”
……
……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