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冽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穿过林间,恍如精灵的低语,白雪沉甸甸压在枝头,大团雪花簌簌坠落,发出沉闷的声响,雪鸮转动着圆脑袋,漆黑的瞳眸盯着白雪之中那抹娇嫩的色彩,披着青色斗篷的粉色小花盛开在一片雪白之中,仿佛绽放于永冬的暖春。
“咕咚……”
虽说是在森林深处,可小溪并没有冻住,溪流轻击着溪底圆润的鹅卵石,激荡起细碎的水花,扁平的石子贴着水面飘过,画出一串断续的银线,最终在漩涡深处沉入水蓝色的溪底,留下几缕细密的气泡缓缓浮上水面。
兔子抱着一根胖萝卜站在一旁,眼神担忧看着茉可,雪花如同撕碎的棉絮轻飘飘坠落,在灰蒙蒙的天幕下织出绵密的雪帘,茉可抱着双膝,蜷坐在覆着薄冰的岸边,凝望着水面上被石块击碎的粼光,神色黯然。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库蕾哈医娘。”
茉可咬着下唇仰起脸,眼里折射出破碎的泪光,库蕾哈蹲下身与茉可平视,指尖悬停在茉可颤抖的肩头,尽管她很想开口说有办法,可事实就是事实,她无法去欺骗一个才五岁的孩子。
绝症之所以称之为绝症,是因为患上的疾病穷尽一切都没有办法治好,像罗杰这种细胞极速衰弱的病例,她也见过多例,可结果就是她各种方法用尽,那些人的命运依旧注定死亡,更别提罗杰这种近乎病症步入晚期的存在。
“对不起,小家伙。”
库蕾哈垂下眼,视线从茉可脸上微微移开,像是在逃避茉可清澈的视线,茉可眸光一点点暗淡,无力的低下头,任由额前的发丝遮住了眼睛。
瞧见茉可这个模样,香克斯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衣角,罗杰猛然挺直了背,瞳孔里映着茉可单薄的肩膀,仿佛那沉甸甸的失望正一寸寸压在自己心头。
“茉可酱~”
香克斯声音颤抖,指尖发颤,想要安慰,手却因为茉可身上散发出来的破碎的气息,僵停半空。
“小茉可,爸爸没事哦,真的没事哦。”
“嗯嗯,茉可酱,你快看,你快看,船长没事呢。”
罗杰慌张的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肌肉,示意自己没事,甚至还和香克斯打着配合表演,在那手舞足蹈,看起来确实是一副不用担心的模样。
茉可紧咬下唇,隐在斗篷下的手死死攥紧,就在香克斯和罗杰急的快变q版史莱姆时,茉可突然仰头,对着两人露出温软的笑容。
“我没事哦,对了,我先出去看看兔子先生。”
边说着,茉可转身就往门外跑,香克斯反应迅速,一把攥住茉可的手腕,声音在急促的呼吸中绷成细线。
“茉可酱,我陪你……”
“爸爸也可以……”
“不用!”
不等香克斯和罗杰把话说完,茉可截住话头,两人的话音悬在半空卡住,怔忡间,茉可抽回了被拉住的手,垂落的刘海将神情切分成明暗两半,只余几声破碎的气音从齿间溢出。
“爸爸和香克斯赶路很累了,好好休息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茉可强忍着声音的颤抖,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只余下一声渐远的脚步声,库蕾哈凝视着缓缓闭合的木门,无奈长叹一口气,目光紧接着落到一旁两个似乎是因为打击太大已经石化的男人身上,看来还要好一会才能恢复正常呢,嘛,算了,先喝酒,先喝酒,那孩子可是带来了相当不错的梅子酒呢。
“吱~”
兔子轻轻叫了一声,虽然不知道茉可在想什么,但它明白茉可现在超级伤心,随之毅然将怀里抱着的萝卜往茉可身边悄悄塞,突然长长的耳朵动了动,兔子看向了发出细微声响的草丛,下一秒,香克斯拨开草丛走了出来,一眼看见了坐在溪岸边,快要蔫吧的粉色小花。
从小到大,茉可酱不管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然而这份无底线的娇纵并没有养坏他的小茉莉,反倒养出朵温柔到极限的小茉莉,会因别人的苦痛而担心哭泣,看见受伤的人或生物也不会放着不管,简直温柔的不像海贼。
香克斯缓步走到茉可身旁坐下,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将茉可温柔拢进怀里,手指陷进柔顺的发丝,一下一下,缓慢而有节奏的安抚着。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茉可,他很清楚,茉可酱很坚强,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可也是正是这份坚强让茉可酱习惯将自己伪装起来,害怕他人担心,因此从不在他人面前哭泣,明明早已泪流满面,却还得强撑着挤出笑容,总想要自己一个人消化情绪。
他的小茉莉,还真是有个坏习惯啊……
茉可头抵着香克斯的胸膛,肌肤相触处间,传来令人安心的温热,隔着单薄的衣衫,香克斯胸腔里规律的心跳声像一场温柔的潮汐,将那份藏不住的忧虑漫无声息的渗入茉可的心底。
指尖传来的温度与发顶的揉抚,成了压垮理智的最后一座沙丘,酸涩的眼眶再也抑制不住,茉可颤抖着蜷起小小的身体缩进香克斯怀里,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咬破的唇间溢出一两声破碎的抽泣,如同幼兽受伤般的低吟。
,!
“这里只有我在,没有其他人,船长也不在,所以,茉可酱就算哭出来也没事哦,我会陪着茉可酱的,会一直一直陪着茉可酱的。”
“……茉可酱,没事的,放心哭吧。”
安哄的嗓音透着沙哑,香克斯收紧环住茉可的手臂,像是要把茉可就这么融进自己的心跳里,仿佛这样就可以把所有的疼痛都吸走,不再让茉可伤心。
纯白的雪原上,血红色的狮鹫匍匐在娇嫩的粉色小花面前,强壮的身躯将冬日里这唯一的花朵全然护进怀里,阻隔了外面一切喧嚣的风雪,高傲的狮鹫,此刻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任由风雪加身,只为护住他重要的心脏。
“小家伙回来恐怕还要好一会,坐下喝一杯怎么样?”
库蕾哈晃了晃手里的梅子酒,酒水碰撞杯壁发出清脆声响,罗杰站在窗边痴痴望着外面已经好久,要不是还在喘气,真的让人怀疑是不是放了个蜡像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