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面面相觑。
棠梨松带上大门,跨过小白猫的尸体,刀上的血滴了下去?,弄脏了猫毛。她看?向哭得?一抖一抖的儿子,冷冷道:「过来。」
姜冬至怯怯地?抬起头?,看?了眼带血的刀,有些害怕,他感觉母亲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棠梨拔高音调,重复道:「我让你过来。」
姜冬至不敢违逆,只得?跟她进了屋子,留下一路压抑的啜泣。
棠梨进了内屋,随手把刀丢在地?上,刀落地?时?发出的声音又让姜冬至那颗脆弱的心突突地?跳了下,他不自觉地?缩到角落,抓着受伤的手。
棠梨拿起用于清扫积尘的枝条,折下一截,转身?走向姜冬至,让他面朝墙站着,恨恨地?在瘦削的后背上抽了下,幽怨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安分守己,别?给娘惹乱子?」
姜冬至疼得?哭出了声。
「不准哭!你有什?么脸哭?我每天辛辛苦苦绣花供你吃喝,你倒好,吃饱了撑的去?喂路边的野猫,还惹了这么一堆烂摊子回来!你是不是嫌我不够辛苦?是不是?」
打了几下,棠梨被积攒已久的苦闷压垮了脊梁,跪在地?上,像个刚从娘胎里爬出来的婴孩,哇地?一声委屈地?哭了出来。眼泪流到嘴里,苦得?令她发抖。
没一会儿,热乎乎的怀抱裹了上来,那个怀抱并?不宽广,堪堪包住冰冷的身?躯,但那样也足以提供慰藉了。
姜冬至小声道:「娘,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我不该去?喂小白的,对不起……」
棠梨抱着他,哭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当天,棠梨的头?痛病复发了。她睡下后,姜冬至把死去?的好朋友埋在了野外,在小土坡上放了一朵白色的小野花,埋的时?候一直在哭着道歉。
「不要道歉,你没有错。」
隐隐的,姜冬至听到这样一句话,好像是从消逝已久的早春里传来的,又好像月亮的叹息。他抬起头?,看?到抱在一起的浓厚云团飘了过来,天被压得?很低,蓝得?令人目眩。他缩在巨大的云影下,感觉自己像渺小的蚂蚁,迷失在茫茫四野上。
要下雨了。
手上的伤口疼了起来,姜冬至捏着手腕,逆风朝家里走去?。
小白猫死后,无意折断的树枝成了棠梨手中的常客,她在抽打姜冬至的过程中发现?了烦闷的宣泄口。她开始将谩骂转化为虐待,看?见不顺心的事情就拎出来放大数倍,为树枝的登场铺平道路。
姜冬至起初还会因为不解出声问两句,可求解反而会招致更过分的抽打。棠梨变着法的让他为不存在的错误低头?认错,以使施虐变得?合情合理,然而打完后又会后悔。她清楚孩子没做错什?么,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做美?梦是一件消耗心神的事,做白日美?梦尤是如此。做梦者需要仔细修剪放入梦中的幻影,除掉破坏梦境的乱想?,而被剪下来的乱想?并?不会就此消失,它就像寄生虫一样地?附着在心神上,侵蚀理智,使人渐入疯魔。
棠梨做了太多?的白日美?梦,已然接近半疯,可她到底是一个母亲,对姜冬至,总归还保有一点爱。虐待结束后,母爱加持歉疚,表现?出来的就是蜜罐似的疼人法。
棠梨会抱着姜冬至哭着忏悔,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让他不要怪她,时?而亲他的小脸,时?而摸他的脑袋,给他上药时?也是轻声细语,极尽母者的慈爱。
姜冬至心智尚未成熟,从没怀疑过母亲蹩脚的藉口。棠梨说他不对,那就是他的不是,是他笨手笨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害母亲伤神,他有错,要道歉的人是他,所以挨打没什?么不对。背上的伤越来越多?,他对母爱的讨好也愈发卑微,所以总会对母亲的示爱感到诚惶诚恐。
棠梨扔出名为爱的烟雾弹掩盖恶意,姜冬至捡起来,把它当作珍宝,小心地?擦净灰尘,放到纯洁的幼小心灵上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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