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德威犹豫着说道:“那将军是不是已经答应与我们一起南下勤王了?”
郑芝龙道:“差不多吧。”他转头命令一名亲卫使:“传令下去,等会儿他下船以后,立刻加度,向南京行进!”
听他这样说,四人又是一惊,郑森忙道:“父亲,您怎么还要去南京啊?”
郑芝龙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这是去南京探探消息,看看他们那些乱臣贼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好为将来的南下勤王开开路,免得到时候一头雾水。”
史德威低头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回去了,我留下来,保护将军的安全。”
郑芝龙心中暗道:“嘿嘿!你个愣头青,跟我玩心眼,你还嫩着呢!不过我也不怕你能玩出什么花招,留下就留下吧!”
他望着史德威,笑着说道:“好呀!不愧是大木的朋友,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正好跟大木好好叙叙旧。”
郑芝龙望着史德威、刘国轩、冯锡范,说道:“你们三人去歇息吧,明天一早就到南京了!”
等三人走后,郑芝龙命亲卫使出舱守住门,然后他拉着郑森,说道:“森儿啊,为父的苦心你能了解吗?”
郑森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孩儿有些迷惑,父亲大人为我请的那些老师均教导孩儿,要忠君报国,替君上分忧,但父亲的行事却与之大相径庭。”
郑芝龙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现在难道还没想明白吗?那些书上写得东西都是假的!在这世界上,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才是真的!什么是真的?
金银、官帽、美女、豪宅、军队,这些是真的!
你知道为什么史可法肯低三下四的来求我吗?那是因为我手里有兵!”
说到这里,郑芝龙拉着郑森走了几步,他坐在了一张椅上,而郑森则跪坐在他面前。
“你是郑家的长子,今后郑家就全靠你了!为父老了,再也担不起这副重担了!我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当初真不该叫你去考什么秀才功名,不应该让你读那些什么四书五经,结果把你都读傻了。幸亏为父醒悟的早,带着你四处漂泊,没把你变成书呆子。”
郑芝龙停下来,歇息了片刻,郑森则从一个小炉上提了壶开水,冲了杯清茶,端给郑芝龙。
郑芝龙接过茶,吹了吹那茶杯上浮着的几片茶叶,说道:“这个世界就好比这茶杯,人就像这茶杯里的茶叶一样,而这冲茶的热水则好比那喜怒无常的福祸,茶叶在茶杯里被热水冲过来、烫过去,始终不能逃出茶杯。当它能从茶杯里出来的时候,它已经是废物了,只能被丢弃。
人也一样,始终在各种无常的福祸中飘荡,怎么也逃不开人世间的烦恼,当最终逃开时,却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虽然我早年信了洋教,但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把它放在心上了,我已经看透了,其实人这一辈就是一个字——累。
穷人累,累的是没有钱,没有权,吃了上顿没下顿,随时都有饿死的危险。富人也累,累的是互相攀比,累的是尔虞我诈。
所以我说,人只要活着,就要想办法享受,当富人虽然也累,但总比穷人强上一万倍吧?
我刚才的那番做作,你是亲眼看见的,那叫什么?那叫‘就地起价,坐地还钱’!我凭什么为他朱家江山卖命?
他朱家给了我什么好东西?越是在这种时候,你就越是要抬高自己的身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可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
郑芝龙看了看郑森那仍旧迷茫的眼神,叹了口气,道:“这些道理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
想当初,我出海时也是满怀抱负,但在吃了几次亏后,我学乖了,什么结义兄弟、拜把子,都是特妈的骗人的!
当你威胁到他利益的时候,或者你的利益被他看中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留情的把你干掉!不会想到你对他的好!
你还太年轻,太容易受骗,而且你性子急,需要慢慢的磨练。说了这么多,我就是要你知道,人心险恶,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像我们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甚至会祸及亲族,所以一定要谨慎,一定要有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