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关。”
他低声说完才抬脚入门,脚步一落,塔心忽然亮起一圈淡金的轮,轮中隐隐有众生影,影像并不清晰,只见一张张脸在雾里起落,既像被渡,亦像被祭。
风从门后逆吹出来,带着很浅很浅的檀香,又带着一点血腥,似乎是有人在香案前割破了指尖,点了第一滴血。
“因果关。”
他吐出名字之后走进幽暗,塔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门缝中最后一线外界的夜色像被人轻轻拽断。
荒原风停,佛钟不响,塔心深处的台阶一层层向下,像是在引他走进被时间掩埋的井。
井壁上有字,字的笔画每一处都少了一点,少的不是写错,像是有人故意从每个字里偷走了一笔,让经义永远残缺。
“你们想从字里偷走天道?”
他轻声问了一句之后按住剑柄,脚步稳而慢。
每下行三阶,便有一盏油灯自壁上亮起,灯火不黄不红,颜色像薄薄的月,照不暖手,却照得真切。
灯下挂着一枚铁牌,铁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杀一恶,渡百善。”
他看了一眼之后无声轻笑,笑意从唇角掠过,落在灯光里像一道无法捕捉的影。
他继续下行,塔心的钟磬声渐渐远,远到像是别处有人在梦里念经。
他知道,下一步,是问他手里的剑要不要继续把“恶”切得干干净净。
再下一步,是问他能不能承受那一剑过后百善的沉默。
他也知道,副本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去考虑,因为时间在这里是被故意切碎的。
他抬脚落下下一阶台阶的时候,风从井底反卷上来,夹着破布摩擦石面的轻响,一张陌生却又并不全然陌生的面孔从阴影里浮出。
目光仿佛穿过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一刻,正对他,开口的第一声便带着骂人的怒。
“你杀得对不对?”
那声音问出之后才在半明半暗里露出半边面颊,半边面颊全是树纹。
塔心的灯火忽明忽暗,钟磬声重新落下第一下。
他没有回答,他把手按在剑上,呼吸如常,脚步继续向前。
台阶尽头,一座石台静静立着,石台之上摆着一只被裂纹缠满的钵。
钵里没有水,只有一粒极小的、像是被火烧过的淡金骨珠。
骨珠不动,却像在看他。
“因果,便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