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蔷在我们对面坐下,也不寒暄,只是微微笑着打趣起了容鸢。
容鸢低声道:“五牙大舰尚在,我只是毁掉了油料库而已,有违公子所托,实在惭愧。”
周蔷轻轻摇头,带动身上的细小饰品发出“叮当”的响动:“能对船造成损伤就足以拖延一些时日,更何况,容将军所做的应该不止于此。”
说到这儿,周蔷笑意盈盈地问:“听说,容将军绑架了洛神的养女,近日来在开封颇有侠名的那位金叶子少侠?”
容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用了极大的力气忍耐住看向我的冲动,说:“……我也是因为形势所迫。她已是赵宋鹰犬,竟然一路摸到了下层油料库。若不是飞鸢相助,只怕我也无法从她手里逃生。”
周蔷脸上的笑容未变,她睫毛颤了颤,慢条斯理道:“容将军也是心慈手软,直接除掉此人其实也无妨。你怕是不知道吧?小洛少侠已经被赵光义笼络住,这二人都已经到了同宿一府的地步了。”
我身体前倾,好奇地问:“同宿一府?他们都发展到这步了?那他们会结婚吗?”
容鸢和周蔷同时看向我。
容鸢眼里满是“你别乱说话啊!”的惊恐,而周蔷则是露出些许兴味。
“结婚?赵氏最擅长过河拆桥,晋王怎么可能娶一个乡下来的粗野女子……失礼了,方才竟然忘了询问郎君身份。敢问这位郎君是?”
我展开折扇,微笑道:“在下赵四,曾与鸢师姐同在墨山道求学,后入文津馆。听闻鸢师姐与南烛公子有往来,我对南烛公子早有钦慕之情,所以想和鸢师姐一同南下,前去南唐,领略江南风采。”
周蔷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原来是容将军在信中特意介绍的俊杰,赵公子若能南下共襄大业,实为幸事。”
为了给我的假身份提供证据,瞒过樊楼这帮情报贩子,我和容鸢特意把冯继升的经历剽窃了过来。反正小冯现在已经回到了墨山道,樊楼也没有办法查证。
我摇摇纸扇,哈哈笑道:“好说好说!我早就向往江南文华风流,听说樊楼也常召开诗会,更有花信风擅长诗文。不才正有几篇拙作,可否请周楼主一览,指点一二?”
周蔷自然答应:“指点谈不上,若赵四公子不弃,肯借我一观佳作,自然从命。”
我掏出一本小册,双手递给了周蔷。
周蔷翻开第一页后,先是被我的字丑得一颤。
“赵四公子的字颇有童趣,古朴天真,一派自然……”
我没有因为她的评价动摇,自信地等待她读完第一首。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周蔷只读了这几句,就猛然抬头,眼波流转间,我从她脸上看出了发掘到稀世珍宝的亮光。
“如此才情,怎能埋没市井之中呢?我这就为公子的诗文谱曲,令樊楼唱演,定让赵四公子扬名!”
我笑盈盈地拱手:“赵四在此谢过楼主了。”
周蔷为我续上一盏茶,轻声问:“不知赵公子可有字?或是别号?樊楼好替公子宣扬一二。”
我说:“我童年所在之处多山,如今背井离乡,颇为怀念故土,就叫我本山居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