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星浓密,每一刻似乎都低低地垂着,亮堂得像无数只眼睛,饶有兴致地窥伺着江迟迟的八卦。她刚给学姐回过去一个“好”,对方一个电话便打了过来,江迟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手指颤抖地点开接听。
“迟迟,好久不见噢。”
对面学姐的音调和江迟迟想得不太一样,轻松愉悦地扬着,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友,欢快地打招呼。江迟迟觉得,如果学姐真要和她说什么时相儒的坏消息,语调不该是这样,她将心比心地想,那应该是一种酸涩的难堪,是拆散一对小情侣的罪恶感。
想到这里,江迟迟稍微松了口气,她果然是在自己吓自己。两人寒暄一阵后,学姐说出来意。
“不是快到教师节了嘛,最近我回了一趟学校,跟研究生导师见了一面。当初时相儒差点就在我们实验室读研,他保研的资格都拿到了,最后却放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迟迟犹豫道,“唔。。。他当时说,不想继续读书了,所以才会选择工作。”
“哎,果然。。。好吧,这件事是我导偷偷告诉我的,迟迟你听听就好,别跟时相儒说哈。”
江迟迟心里“砰砰”跳,总觉得学姐要和她的话,重要得足以改变她和时相儒现在的关系。
“其实呢,时相儒在上学的时候就写小说很有名了,他当时用的笔名并不是‘虚见意’,而是另一个名字,大概是大一的时候,他写的第一本网文就小爆了一次,让他赚到了一笔钱,可树大招风,后来,他的信息被人开盒,里面不止他本人的信息、父母的信息,当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所以甚至还包括你的资料,详细到长相、身份证号、家庭住址,全都有。”
“对方以此来威胁时相儒,想让他封笔退圈。而那个时候,他赚下来的钱全帮家里还清了最后一笔债款。为了不牵连你和家人,时相儒屈服了,注销了原本的笔名。迟迟,你可能不知道笔名对一个作者来说有多重要,更别说那还是一个已经大火了的笔名。”
“这件事情之后,时相儒换了‘虚见意’这个新笔名,重新出发,但那种新人第一篇就爆火的奇迹却很难再复制。他失去了收入来源,如果再继续读书,接下来的两三年里,他便需要你来负担他的学费和生活费。。。时相儒那么高傲的人,怎么会同意呢?所以,他就跟导师说明了理由,放弃了研究生资格。。。”
江迟迟默不作声地听着,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连同学姐善意的惋惜声。
“哎,听说他又要封笔了?这次的事确实闹得有点太大了。。。总之,迟迟,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我觉得他过去的这些事有必要让你知道。至于这一次,时相儒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我只能说,这是你们共同的决定。”
江迟迟低声答,“谢谢学姐,我知道了。”
她们又多聊了几句,学姐说过段时间去清洲岛旅游,江迟迟应下,过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夜风翻过篱笆,又穿过一片静谧的花丛,偷染了几分甜蜜的香气,扑进女孩儿的怀中。江迟迟走到院中的藤椅前坐下,藤条被雨水反复浸润又晒干,硬邦邦的硌骨头,江迟迟却像没感觉似的,软软地靠在椅背上,思绪一团乱麻。
阳台的玻璃门这时被一只大手推开,时相儒倾身探了探,小阳台上只有江迟迟一个人,她坐在藤椅里,望着天空发呆,手机搁在腿上。
“你打完电话了?怎么不进来?”
他趿着拖鞋跨进小阳台,走了两步,顺势就打算在另一张藤椅里坐下。夏季的睡衣单薄,他几乎是刚碰到椅子,皮肤就像被针扎了似的,刺挠得厉害。时相儒弹跳起来,看着面无表情的江迟迟,忍不住唏嘘道,“迟迟,你都没感觉吗?”
江迟迟刚被他一句拉回思绪,懵懵地问,“啊?什么?”
时相儒好笑地指着她身下的椅子,“不扎得慌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痛意仿佛麻药过了劲儿,如潮水般涌来。江迟迟揉了揉发红的脊背,慢吞吞地从藤椅上站起来,“噢,是有点。”
时相儒一边牵着她的手,一边伸手替她挠了挠她够不着的后背,“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聚精会神?”
江迟迟站在院子中央,拽着男人的衣服下摆,她抿着唇,似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猛地抬头,目光坚毅又温情。
“时相儒,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支持你的!”
男人被她这忽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愣了一瞬,他随即浅笑着道,“怎么突然说这个?刚刚谁给你打电话了?”
江迟迟摇摇头,“。。。虽然我现在工资不高,但是,‘清洲文旅’的账号慢慢也运营起来了,只要多接几个广告,就能养活我们的!”
“嗯?”
听到这儿,时相儒还是没懂她想说什么,但看她一脸认真、庄严宣誓似的表情,不免觉得可爱,没脸没皮地附和道,“是啊,咱们迟迟最厉害了,我下半辈子可就全靠迟迟养活喽。”
谁知江迟迟竟点头,“好。”
时相儒笑容卡在脸上,缓缓地落了下来,他才意识到,江迟迟竟然是认真的。
星夜下,女孩儿扬起脸庞,星星一颗颗落在她眼里,点亮他的整个世界。
“时相儒,你还记得吗,你之前憋气比赛输给我的时候说过,你会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
时相儒哑着嗓子,“嗯,你说。”
江迟迟道,“明天天气一定很好,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