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母都已被人接到京城,可还有那么多邻里乡亲在那里,要是国师在就好了……每一个夜不能寐的日子,都在想这句话。
务必要将她安全送至京城。
“大人,你走啊!”他嘶吼着格开劈向车帘的刀,肩膀顿时绽开两道血口。
“锵”,又是兵刃相接的声响。
他几乎握不紧手中的长剑,但仍还咬牙要再坚持一会儿。他想:无论国师大人此时有何谋算,亦或者因远离京城而失去先前的谋勇,自己都要死守至援助来临的那刻。
派来的杀手也不是吃素的,见迟迟未破他的防御,对视一眼,便转换了策略。其中四人围困住车夫,一人直直向马车掠去。
“回来!”他显然急了,转身去抓,不顾后背留给他人,即便多人围攻,他也专注攻击于要向马车出手的人,砍死此人后,自己也了不少受伤。
此时处于弱势的是他,但气势汹汹的也是他。
车夫举剑大口喘着粗气,不肯放下,怕缺了一口气,就再也提不起剑来。背后衣料已被血浸透,剑锋却仍死死指着剩余四人。
血腥味围聚在这寂静的小路之上。
这还是李休燃第一次闻到如此浓重的人血气味,即便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点儿定力也被耗尽,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待干呕完,李休燃开口问道:“……我们真的不用下车帮他吗?”
“你我皆未习武,不要走一步昏招。”昏招很多,车夫提议他们去树林避难是一个,关心则乱也是一个。
杨素月这次倒是抬眼了,但只是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少年犹豫片刻,掀开门帘的一角。车夫鲜血淋漓的后背赫然撞入眼帘,脱口而出:“他快要死了!”
女子翻书的手一顿,“哦”了一声,仅片刻停留,书页又翻动起来。
这样的夫子,令李休燃感到陌生。
他接触最多的三名女子,一是自己的母亲,一是林云往,最后一人就是夫子杨素月。她们三人的性格毫不相同,但底色都是善良好心的。
将他人生死置之度外的,真的是他的夫子吗?他心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就在愣神之际,只听杨素月缓缓说道:“李休燃,离开朔风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记住,须比坏人更坏才能活下去。”
往前的路,可是京城啊。
李休燃闻言不再言语,只是掀起车帘的手久久都未放下。
见他这般模样,杨素月还是心有不忍,终究只是个孩子。对于将他带到京城的决定,第一次感到后悔。
在前往京城前,她便晓得师父离世后,缺少软肋的自己,在京城那个地方太过扎眼。京城的大多人,都或真或假的拥有可以被“他人”拿捏的东西。
或是亲人,或是美色,又或是钱权。
可以说,京城的稀罕物,不是奇珍异宝,而且一个“完人”。
她现在回想,那时自己答应李休燃这孩子带他来京城,简直是鬼迷心窍,只为了一个可以被交付出去的软肋?
她真的可以如从前那般,“随意”将身边人交付出去吗?杨素月此时很不确定。
望着迷茫的少年。
再做一次他的夫子吧,她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有些怜悯,只会致命。此刻若表露关切,便是授人以柄。”她顿了顿,“你可曾记得我讲过的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