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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第1页）

沈悦然抬眸前后瞅了瞅，的确没有见到李恒益和沈悦希，她刚想出声询问，一旁的江南府府尹已经走了过来，“王爷。”

江成渝低眉顺眼地站在凌舟则两步远的位置，背对着一边的归都队伍，面向凌舟则抬手深鞠一躬，“承蒙王爷关照，江南府此次才能顺利重建堤坝，清远府才能……”

“江大人客气了，不过是本王职责所在。”凌舟则出声打断江成渝的奉承，眉眼一转，盯着他冷声道：“江大人有这心，不如用在治府为民上。”

凌舟则点到为止，不再多说些什么。虽然此次劫粮赈灾一事圣上并没有明说如何处置江南府一干腐败官员，但他心里琢磨着，估计是为了保六皇子。但不管如何，此事已经成了李承济的一根刺，若是以后有人将这根刺往里再戳戳，怕是这些人……他扫了一眼江成渝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官员，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该说的他已经说得够多的，听不听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了。若是为官者摒弃初心，应为民者却漠视于民，那他们头上那顶乌纱帽，也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成了一顶有着双帽翅的普通帽子。

“走吧。”

凌舟则转过头来轻轻唤了声沈悦然，伸手扶着她登上马车，也不管身后刚反应过来，抢过身侧小厮端着的托盘疾步走上前的江成渝，一声令下，马车缓缓而行，后头传来一声叠过一声的“恭送王爷，恭送王妃。”

一路直行，自从上了马车，沈悦然就开始闭上眼睛歇息。

从那天开始，她越发觉得自己很容易疲惫，稍微多走几步路就得停下来歇一歇，竟然比她刚重生那会儿还要弱，这段时间的锻炼也不再见效果。她找大夫看过，也去问了柳轻依，可结果都是思虑太多，近几日绷得太紧，陡一下子放松下来有些许不适应，多修养几天就好了。

可她躺了几天还是如此。觉也睡了，药也吃了，可是没见着有什么效果。可她不是大夫，除了听医嘱以外也做不得什么。

马车里安安静静，除了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声响。伴着马车晃来晃去，沈悦然晃着晃着头抵在某物上，然后就感觉马车行得越来越稳，稳得让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马车外人声鼎沸，她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忽闪几下，慢慢挣开双眸，待眸中朦胧散去，她才发现她的视线是歪着的。她的头倚在凌舟则的肩膀上，身后有一只胳膊从腰间揽着她，让她整个上半身斜躺在他身上，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上，牢牢地护住了她。

沈悦然身体一僵，随后头顶上就传来了声音，“醒了？”

她感觉到贴在她小腹上的手一松，但胳膊却没撤回去。她稍稍抬头侧过去，只见那人失笑，“胳膊麻了。”

……

她这是睡了多久，竟然把人胳膊都枕麻了。

沈悦然坐直了身子，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身后的胳膊收回去。她撩开帘子往外张望，竟然是到了都城的主街。看来她这一觉睡得属实有点长了。她转过头想问李恒益二人是何时返得都，可还没开口，窗外传来的一阵八卦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立马扭回头，顺便把马车叫停。只见马车车窗外正对着都城最大的酒楼门口，最里面台子上说书人正在对着近几日都城内的大新闻侃侃而谈，而他此时正好讲到了六皇子李恒益和沈家大小姐沈悦希，“话说这江南府突逢大水，伤灾无数，咱们六皇子不忍民生艰难，主动请缨去江南赈灾，哪成想，半路竟然给当地的山匪劫了去，这连人带粮，还没见着江南府呐，就进了土匪窝了。”

大堂里的散客听此皆是一惊呼，纷纷追问六皇子是怎么被救出来，而酒楼外的沈悦然也伸长了耳朵，想听一听这都城里的百姓都是怎么传这件事的。

只听台上人一拍惊木，大喝一声，“要不说六皇子是真龙之子，那日正好是山匪头子娶亲，六皇子命人在水里下了蒙汗药，迷倒了一片人，带着手底下的人押着迷晕的山匪送往了江南府的大牢，现在那些山匪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好，不愧是六皇子。”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喝彩，这声一出，大堂里的人此起彼伏的附和着，皆称赞六皇子英勇有谋，竟然敢深入匪窝缴拿恶匪，毫不在意台上人说得是真是假。他们来此喝酒听书，不过是在苦日子找个乐呵，可不管什么真真假假，只要听得高兴了，管他真的假的。

堂里人高兴了，沈悦然却有些烦闷。李恒益只是去江南走了个过场，回来后却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也就仗着凌舟则不在意这些小事，不会在他散布所谓的真相的时候说出实情，而且……若是凌舟则真的看不惯，把江南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恐怕宫里那位就得有动作了。这摆明了是在打皇室的脸。

沈悦然侧过头看一旁闭目养神的凌舟则，他即使闭着眼睛，全身的气势却没有收敛多少，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可那双仿佛能窥透人心的眼睛一闭，她却感觉他亲切了不少，不是那种面对面时刻意的亲切，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莫名的心安。

她这边还在观摩着凌舟则的睡颜，酒楼大堂里却有人问起了今日圣上突然下的两道圣旨。虽说一天两道圣旨不算稀奇，但因着有一位是刚才他们讨论的主人公，而另一位，是逃了摄政王的婚却与六皇子有染的沈悦希。这一下子，直接把沈悦然的全部注意力吸引过去，不再管对身边人的心思。

原来那日李恒益在赈灾路上被劫的消息传入都城，传进皇宫，圣上立马传唤凌舟则入宫商议此事，商定之后，凌舟则未做耽搁，从宫里出来立马启程去了江南。可不知怎的，这件事传到沈悦希耳朵里的时候，她吵着闹着要去江南找六皇子，沈大人怕她再惹出祸端，只能禁了她的足，把她关在院子里，谁也不准探视。

谁知，她竟然自己偷跑出去，甚至身边除了她的贴身婢女白洛外，未带一人。

沈大人遍寻无果，见实在追不回孽女，只能向圣上禀明此事。宫里的陈贵妃本就为了李恒益一事忧心伤气，突闻沈悦希这一遭，一下子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她倒不是担心沈悦希的安危，只是怕她再给她儿添些不必要的风言风语。前头六皇子和沈家女厮混的事好不容易被她压下来，又是她在圣上面前好求歹求才让圣上消了气，这再来一次，怕是圣上要动真格的了。

果不其然，当李恒益和沈悦希甩下大部队一同进都时，六皇子与沈家女有私情的谣言卷土重来。沈家大小姐尚未定亲便为了六皇子只身闯江南，话语中不乏对沈悦希的赞叹，可那语气，怎么听都是带着轻蔑。闺阁女为了男子私自离家，久不归处，城中早已传起了六皇子和沈家大小姐私定终身的谣言，甚至有人声称亲眼见过两人互换过信物。

一时间，沈悦希或许会成为六皇子妃的消息甚嚣尘上。

这一消息不仅震惊了都城百姓，甚至惊动了皇宫里的掌权者。于是在他们刚入城不久就被宫中侍卫给带回了皇宫。而后不过半个时辰，宫里就传来六皇子罚俸禁足，沈家大小姐入青云寺带发修行的消息。

此消息一出，按理来说之前的谣言不攻自破，可奇怪的是，坊间百姓却纷纷叹息这两人情路坎坷，竟不曾质疑过沈悦希未来六皇子妃的身份。

沈悦然眯着眼睛听完今早上都城里发生的大事件，一甩帘子，吩咐马车继续往前走。而此时，假寐的凌舟则睁开眼睛，望向沈悦然一言不发。

那目光虽没有实质，但狭窄的距离放大了目视的感觉，让沈悦然多少有些不自在，她一蹙眉，“王爷看着我干什么？”

“听到六皇子被罚俸禁足，王妃好像不太高兴。”凌舟则自动忽略了沈悦希，他知道姐妹两人之间的事情，听到沈悦希不顺的消息，她就算不开心，也不应该是这般类似愁眉苦脸的模样，那只能因为……另一个人？

想到此，他眼眸微垂看向脚，嘴角紧绷往下抿着。

“的确是。”听到她这么说，他抿着的嘴角更加用力，然后却听到她说：“罚得太轻了。”

陡然间，凌舟则嘴角一卸力，原本往下弯的嘴角瞬间被拉平，甚至隐隐有往上翘的趋势。

他一直都知道沈悦然在调查李恒益，但他不知道具体的，也不知道原因，于是每一次他看见她对李恒益的事上心，他心里止不住地冒出酸来，一层层地侵蚀着他的肺腑。即使后来他知道她对李恒益存的是恨，但他看见她的目光在李恒益的事上多做停留时，他还是强忍着。

可是这一次，他不想忍了。

凌舟则一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令他高兴的事，不自禁地弯了唇角。这一次，就让那人彻底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