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又实在不想接受这个可能性,因为这似乎意味着,老林所有原本是为了控制事态的努力,全部变成了杀死自己的一环。
而且,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就算是能横跨时间的栉水母,也只能在不同的时间段改变事情的发展,时间本身依然是连贯流淌的。这里发生的事情却像是把时间和因果前后完全打乱打碎混在一起。
这已经不是简单能用闭环解释的问题了。
明明种种迹象都表明这里的异状和“墙”似乎有所关联,可过往和墙接触过的人里,从来没有过这种特例。
要说墙就是这么操蛋,偏偏要搞个特殊情况把老林弄死,这种狗屁理由不光是徐佑,我也不可能接受。
也就是这个时候,楼上忽然大叫了一声。
叫声近乎凄厉,接着是砰一声响,是重物从高度砸落的动静。
我一惊,立刻跑出门去。
楼道里老爷子捂着胸口,额上满是汗水,摇晃着蹒跚走下台阶。看到我,他面如白纸,喉咙里嗬嗬两声,似乎有什么紧要的话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但开口之前,人一晃就倒了下去。
身边的伙计一下拥了上去,有人开始读秒给他做急救,也有人去翻他的眼皮,看过瞳孔后松了口气:“还有救。”
我浑身发冷,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事情麻烦了。
“找找他的衣服口袋,应该有速效救心丸。”张添一说。
伙计啊了声,立马去翻老爷子的衣兜。
我们对视,最后还是我开了口。
“……心脏病”我说,嗓子里一阵发干,“四楼,最后一个目击者在这里。”
*
上午十点零五分,老爷子在我的房车里醒来。
我耐心在他床边坐着,看他眼皮一阵抖动,睁开眼时瞳孔还有些涣散,似乎还停留在某个噩梦当中久久没有回过神。
因为不确定我们这群事发时在楼里的人,是否已经受到了某种污染,为了防止这个“闭环”扩大影响,我们没有接触太多人,只是打了个电话让火并把房车开到楼下,又让车队里没跟进来的伙计们去疏散小区居民,进行统一的安置和看护。
这些事千头万绪,只是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也只能在心底对掮客师母说声抱歉,知道沟通内外的事都要她烦心,想必此时她已经为这事忙碌起来了。
好在车上医药箱之类的一应俱全,老爷子本身也带了救心丸,主要还是前两天过度劳累下绷得太紧,一时间受到冲击太大才险些没有缓过来。
看我就在床边,老爷子的手指费解蜷缩了一下,似乎心神被什么所慑,一下子还开不了口。
我安抚了两句让他别着急,把我们的想法大致跟他说了下,低声问他是不是在四楼歇息的时候看到有人跳楼,和他近距离贴面而过。
老爷子两眼一闭,眼睛里就有些泪花。
我心下一叹,多少有些内疚。
他毕竟是局外人,要不是这次把他牵扯进来,老爷子还平平安安在家研究古建筑呢。平日里张家就算有事请教,大概也不会把他带入险境,哪有这些祸事。
只是现在局面非比寻常,我不确定事态会不会进一步恶化,会不会有人赴上老林的前路,只能狠下心继续问:
“看清那人长相了吗?”
老爷子艰难点一下头,又动了动手指,示意我把纸笔递给他。
纸面上歪歪扭扭被刮出来一行字,有点凄凉:“我是不是瘫了?”
我愣了下,一时间说不上是想笑还是什么,张了张口还是气笑道:“想什么呢?您老体格那么健朗,就是一下子应激了。老鹰抓兔子见过没?兔子急了还会假死呢。”
老爷子面上一松,肩膀立马垮了下去,这回情绪稳定许多,纸上又沙沙作响了一阵,写了一句话,又附了一张由于难以运笔、几乎是皱巴巴叠在一起的草图。
我接过,让他安心休养,老爷子强撑着还想写什么,困倦一起还是沉沉睡去。我看他睡着,扭头嘱托火并就不要跟着我了,只管留下好好照顾他。
这也是无奈之举。原本是为了黄伢子才带上火并,但现在情况有变,火并没跟我们上楼,本身又是个备份的人形活地图,于情于理我是不能让他牵扯进来的。
他倒没有意见,听我拜托他多费心,很是认真就跟我打起包票。
我这才拿上老爷子给我画的草图,出了车房到外面吹风。抖开纸一看,里面的内容让我有点意外,整个人不自觉缓缓就站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