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示意我跟着其中几组脚印走了一遍,“人行走的时候落足发力有各自习惯,即使是制式均码的鞋子,最后因为身高、体重、用力习惯、扁平足等等,出来的脚印还是会有细微不同。”
我在思考中慢慢镇定缓和下来,“这些脚印有问题?假的?”
“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人的脚印以某种非常刻意的方式高度重叠在了一起。一般来说,只有隐藏自己行走痕迹的人,才会有这种异常的举动。但问题就在于,脚印的主人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
张添一道,“我和徐佑的第一个反应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我看看他,神使鬼差居然有了答案,“是我和丁九的脚印?”
“——丁九第二次跟着我们上天台,却认出了他自己满是血的脚印走遍了整个天台。他确认了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崩溃了。”
我推测着,还是摇了下头,“不对,一般人没有你这种眼力,应该还缺了什么。”
张添一再走,这次我们一起到了铁门边上。他说低头,我若有所觉,视线下移看了一眼。
台阶上是两枚非常新鲜的脚印。很浅,不过边缘很清晰,好像是不小心沾到了什么污渍。脚印的主人显然是一前一后,先后踩在了台阶上。
“……七楼的垃圾袋。”我说,有点五味杂陈,“七层厨房的地板上垃圾有点漏液,我们人多,进去的时候比较挤,应该是没注意踩到了残余的,黏在了鞋底上。”
是这样啊。
我在那两枚脚印边上,把脚平行放下来,挨着比对了一下。
一个画面在我眼前出现,是丁九在伙计们当中走着,忽然愣了一下,注意到他踩在了某个人的脚印上。
两枚脚印的重叠本来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却使得他产生了强烈的熟悉感,以至于他在不安中咬咬牙跟上了其他伙伴,但马上发现天台上那些早就干涸发黑的血迹中,一模一样的脚印踩遍了天台的每个角落。
如果我是丁九,此刻我会做什么呢?
我想了想,往前方天台的地面望去,目光找了下丁九的其他足印。
应该会先验证一下,找其他人的脚印对比谁比较符合,看不是压力过大导致杯弓蛇影了。
从逃避心理来说,丁九一定最不希望和他脚印重叠的那个人是我。他会趁大家不注意,看准我刚踩过的一枚脚印,重叠上去试一下。
接着是无法接受之下的第二次、第三次重复。
某个瞬间,他会浑身发寒地萌生出这样的恍然:“这满天台重叠的血脚印,是不是就是我自己这样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试验出来的?”
可什么情况下,人会无知无识做过这么多重复的尝试而不自知呢?
又是什么情况,会让每个脚印都是血。
丁九得出的结论是死亡,不止一次的、方式重复性的死亡。一个人的血量是不足以让天台阳台上几乎全被凝固发黑的血色涂满的。
紧接着,他看到我站在天台边缘毫无防备地四望。
丁九想起的是自己曾经不经意问过的话,意识到他当时脱口而出说我踢了花盆往楼下跳并非某种夸张的口误,其实还没有发生。
就像红泥、油条、水龙头锁片、小鱼两人不存在的门牌号……和所有一切在事发前会被人理所当然接受的“引线”一样,那一刻我的死局就在瞬息之间,已经来不及了。
“他觉得我和他就是天台上的死者,我和他正在不断徘徊着追逐对方的脚印。”
我说,“让他绝望的并非自己的存亡,而是我居然也死了,而且就死在所有人面前,就是现在。”
我再次找到了那种熟悉的行为逻辑,“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让自己变成死者,用来抢先占据这个已经发生的死亡因果链。”
“这是一个舍命一搏的尝试,尝试是否能在这个颠倒规则中,通过改变果来影响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