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带了钩索的伙计们都开始作业,当作流星锤在空中舞得虎虎生风。
默念了大概十几分钟的“大锤八十”,火并和还在昏睡的老爷子被顺利接应到位,万幸没出岔子;一个修整得相当规整的大洞出现在对面,几道非常危险的裂痕顺着正往楼上楼下蔓延。
“楼塌了谁赔?”也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我们都开始干咳,假装没听到,很有默契回避了这个足以倾家荡产的话题。
没了遮挡,那房间里的灯光更明显了,我们都不是瞎子,一齐看过去,把房间里看了个明明白白。
出乎意料,没有,什么都没有。
正常的家居摆设,正常的清洁程度,没有9栋里各处房间过分落灰的状况,也没有什么不祥的花盆摆件。
天花板上确实有亮着灯,但屋里一目了然,没有任何悬挂物,找不到能让灯光晃动的理由。
那毕竟是接电的灯泡,不是古代的烛火,按理说也不会被风吹动。
“再等等?”我问,张甲给我递了个饼干垫肚子,我先前没吃什么也确实又饿了,掰开有一搭没一搭啃着,顺手掰了一点给怀里打瞌睡的东崽。
这小肥猫先前在两位小情侣的尸体被发现时受了刺激,一直缩在我衣服深处里不肯挪窝。我也不愿它直面太残酷的画面,就把它盖在外套里兜着。说来心虚,之后一系列变故发生太快,我都忘了它的存在。
解开外套,戳了戳昏昏欲睡的猫,东崽迷糊睁眼,很委屈呜咽了声。吃了点饼干渣,我把猫塞给张甲,东崽渐渐清醒了,纳闷看看四周,耳朵一下竖了起来,疑惑望向对面。
似乎是很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小肥猫又来望我,短促发出求助的叫声。
……所以,它也觉得灯光里有东西。
我再度去看那间“门户大开”的房间,灯光是晦涩的,看得人很费眼睛。我眨了眨眼,免得看太久了要落泪,也许是心理因素,下一秒,似乎有什么极度浅淡的影子在我的余光中飘过。
我定在原地,背上慢慢出了汗。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好像真的是一个影子,一个体态颠倒错位的影子。
就像是……就像是……曾经或未来,有一个人被吊死在灯光中,他那长长而扭曲的躯壳因而在灯光下悠悠晃动,连带着他的影子被投射到后方的墙体上,使得屋外的人不经意被明暗曳动的光亮吸引。
可是,尸体不见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连死者的遗体都已不见踪影,他残余下的影子却依旧存在,困在夜晚晦暗的灯光森*晚*整*理中,困在墙上。
那种非常奇怪的体态,我才见过,是停尸房中刚被发现的一员。
虽然那只是个轮廓,虽然停尸房中大部分死者的五官都无法辨认,但只要见到这抹缓慢爬过墙壁的影子,就能无比确定地得到答案。
因为它是倒吊着的,曲折的,展开的,因胸腹的摧折开裂表现出某种中空,像颗奇形怪状的细长芦苇。
晚风再度掠过,它很轻地飘动起来。
我浑身僵硬,后退一步,看到那些布满小区的点点光亮,此刻都忽然晃动起来,一道一道的影子伴随着幻觉般的吱呀声,隔着一格一格死板的窗口垂落。
所有人陡然陷入安静,风声变得无比漫长,潮热的晚风把这片死域变成了连绵无边的芦苇荡,人形的芦苇们飘摇着,紧握着明灭的灯光。
天穹之上,同样黯淡的星星也在夜色中慢慢浮现。
夜晚到来了,上方与下方,天顶与地面,天体与人造死物,那些晃动的光交错汇合,终于无法分辨。宇宙在漠然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