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沧带着璃霜踏进池府正堂,池县令严肃地坐在木椅上,俯视半跪在地上的璃霜。
池祖母赶来正堂,瞧见池沧跪地磕头,急得手忙脚乱,忙拽着池沧的臂膀拉他起来,目光全聚焦于他的身上,并未瞧见池沧身侧跪着的少女。
池沧被祖母拉着起身,他忙去拉璃霜,生怕她跪疼了,祖母这才瞧见那名玉肌凝脂的少女。
璃霜微微蹲身,朝池祖母行礼。
池县令轻咳两声,肃然道:“沧儿呐,婚姻大事岂非儿戏,你当真想好了?”
池县令对池沧的婚姻并未多加管束,只愿他能娶一个世家嫡女为他分担差事,再为池府生儿育女便好。
可如今他却带一位曾在菱歌馆身为歌姬的女子回池府娶亲,成何体统!
池沧牵紧她的手,毫不犹豫,语气格外坚定:“父亲,儿此生非她不娶,还望父亲成全!”
池县令捏紧账册,册本映出指印,他压抑着眼底的怒火道:“她的身世你知晓多少,她的爹娘可在盛京?”
池沧道:“父亲,初冬时我将她纳入苍霜苑,今后她便是苍霜苑的人,我不论她过往种种,我只知道,我心悦于她,苍霜苑的正夫人位唯她一人。”
“放肆!”池县令手中的账册狠狠地甩在木桌上,吓得璃霜身子微颤。
池祖母走到璃霜身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笑着慈祥道:“她是个好姑娘,沧儿喜欢便允了,县令就别再吓唬小姑娘了。”
池祖母对璃霜有点细微的印象,她依稀记得璃霜曾在盛京的缘衫坊有出色的制衣手艺,而缘衫坊闭铺,璃霜去往菱歌馆,因琴艺再次在盛京闻名。只是后来污言秽语多了,将美名埋下。
当今世道,女子难以生存,池祖母同为女性,见过世道人情,自然明白其中的不易。
池县令紧锁眉头,池祖母吩咐蹲守在堂外的婢女取来木箧,木箧中装有翡翠玉镯,祖母将玉镯戴在璃霜白皙的手腕,看向池沧道:“沧儿,你可算好何时置备大婚?”
池沧在来到池府前,早已与璃霜算好大婚吉日,他道:“四月廿六。”
祖母沉寂半会,抚摸着璃霜手腕上的翡翠玉镯,悠悠道:“既如此,便定下了,吩咐下人准备婚帖,既是正夫人,那便要风风光光娶回池府。”
池县令正想开口阻拦,池祖母连忙打断:“此事已定,莫要再劝阻,已至晌午,下人早已备好膳食,沧儿、霜儿便在池府用午膳吧。”
池祖母办事绝不拖泥带水,决定好的事情她便会迅速安排、办妥,池县令这下无话可说,只好听从母命去往厅馆用午膳。
用完午膳后,池沧带着璃霜回到苍霜苑,璃霜很喜欢他的祖母,和蔼可亲,让她快要溢出的紧张感再次埋没于心底,话说,她已经很久未能感受到长辈的亲切,今日一见池祖母,久违的亲切感袭来,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暖。
婚事决定的如此之快,宛如美梦般,她抱紧池沧,蜷缩在他温热的怀中,生怕睁开眼的那瞬间,美梦消散。
四月廿六,乃池沧与璃霜的大婚之日。
清晨,红帷幕高高悬挂在苍霜苑,苑内一片红,喜气洋洋,盛京来了许多世家公子、小姐,庆祝这对新人的金玉良缘。
璃霜坐在凤轿中,手执雕花刺绣精致的团扇,她攥紧挂在脖颈上的琉璃玉坠,仰天欣笑:“阿母,霜儿要出嫁了,要是阿母能陪在霜儿身边,见证霜儿身着嫁衣的模样,该有多好。”
凤轿落地池府,璃霜手执团扇遮住容貌,牵着红绣球走进正堂,越过马鞍,行三拜。
池府迎亲的风光吸引来盛京行人,府外挤满行人观赏,府内欢声笑语,掌声雷动。
“恭喜恭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咦?这女子好生面熟,莫非是菱歌馆那位靠琴艺闻名盛京的歌姬?”
“瞧池府迎亲的架势,这待遇只有正夫人才能拥有,小小歌姬还真攀上高枝了,倒真有几分狐媚子手段。”
池祖母与背后嚼舌根的那名妇女擦肩而过,她挥挥手,下人们将那名妇女当众轰出去,祖母认真纠正她,语气带着冷厉与警告:“我池府的郡守夫人岂容你乱嚼舌根?今日我不想见血,若日后再被我听见,便叫人割了你这舌头。”
“还有,她曾是缘衫坊内出色的制衣女娘,并非你们口中下流的歌姬。”
那妇女半跪在地上,狠狠扇嘴,磕头道歉,连滚带爬远离池府。
正堂内大婚如期举行,置办的风风光光,掌声与祝福拂在耳畔。
璃霜抬起羞怯的明眸看向他,池沧正盯着她,两人炽热的目光相撞,她迅速低头,避开他的目光,眼底的笑意溢出。
今后,璃霜便是苍霜苑的女主人,是他的郡守夫人,这是璃霜此生最快乐的时刻。
从前的她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如此美好,这一切的美好皆是他给予,是他让她重拾“家”的温暖。
时间缓缓流逝,欢声笑语渐渐散去,苍霜苑内灯火通明,似乎一切都回到了那夜璃霜初次来到此苑所见之景。
璃霜头戴红盖头,端坐在软榻边缘,紧张地捏紧凤纹嫁衣,静静地等待池沧到来。
顷刻间,脚步声渐近,耳畔传来推门声,璃霜骤然抬眸,透过红盖头瞧见池沧的身影,她往软榻里边挪了挪,紧张到轻咬下唇。
池沧拿起矮桌上细长的喜秤,在手中玩弄会,半俯身将喜秤提上,缓缓揭开红盖头。